“豬不殺了吃肉還乾嘛?”沈期聽兩群人打啞謎似的,繞來繞去腦子一陣暈乎。
漢子拎著鐮刀,踢開木凳,粗聲道:“跟我來。”
沈期半信半疑,摸上腰間的劍鞘,跟著幾人又往村子深處走。
幾人停在一處石屋前。
“豬圈到了。”漢子大聲嚷,“王婆,你帶著那個——”他看向年輕人。
年輕人趕忙作揖:“窩妹妹叫平纖纖。”
“你問問誰叫平纖纖,有人要贖她。再選幾個年輕好生養的,給人家做媳婦......”漢子眼神幽幽地落在沈期胸膛。
沈期被他盯得一陣發毛,問:“看什麼看!”
漢子悠悠地轉過頭,吹個口哨:“沒什麼,隻是你這小身板,是京城人吧。抗得住那麼多媳婦?趕上這個好時候娶親,真是便宜你了。”
雖然並不懂男人在說什麼,但沈期直覺某方麵的能力受到了質疑。此情景又不好輕舉妄動,冷著臉輕哼。
屋裡悉悉索索地傳來了一些動響,但沈期一直沒有聽到豬叫聲,倒是石屋的泥土帶著一股腥氣,確實像豬圈和糞坑的臭氣。
他們蹲在田埂上又等了一會。
直到屋門打開,奔出來幾個身影,但幾人沒跑幾步,又都被拽回了原地。
沈期瞧見每個人腳踝處都係著一條鐵鏈。
“哥?”
跑在最後的那個小姑娘麵龐瘦削,眉頭微蹙,赤腳站在泥巴路上,渾身都是汙垢。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擰巴成團的黑發搭在身後,顯得有些可憐。
年輕人仿佛這時才感到臉上的痛楚,臉皮又嘩啦啦滲血,他一步一跛地走向平纖纖。
姑娘後退一步,露出驚愕的表情,一時恐懼勝過驚喜。她停留在原地,反反複複確認了好久,才像一隻幼貓一樣,弱弱地喚了句:“哥?”
“是我。”年輕人伸開雙臂。
平纖纖依舊搖擺不定,又探頭:“真的是你嗎?哥。”
“當然是我。”
“真的是你?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平纖纖摸向臉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淌了滿臉的淚,幾步踉蹌奔向年輕人,也沒有多計較他臉上那幾道傷疤:“哥、哥、哥、哥......哥。”
她反複一直叫,越喊越大聲,最開始還是小聲的啜泣,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哥——”
被鐵鏈拴著的另外幾個姑娘要趁機跑,漢子一把扭住她們手腕,摔倒在地,啐道:“呸。跑什麼,你們少一個,爺的錢袋子就少一包。”說完順手一人掄了一巴掌,“跑!再跑就宰了,拿你們去做豬食!”
沈期靜靜地等著村人把豬牽出來,等來等去,已經和村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牽著鐵鏈的另一端,身後跟著幾個鬼哭狼嚎的姑娘。
一點肉.畜的影子都沒瞧見。
冷風吹過,片刻清醒,沈期逮住年輕人,鐵鏈嘩啦啦地響。
他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不用問,腦子裡已經隱隱冒出個瘋狂的念頭,顧不上其他,隻想現在就奔回宮門裡,跑到南皇麵前問個清楚。沈期的心砰砰直跳,期望不要聽到那個心裡所想的回答。
年輕人的神情森羅,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詭譎的微笑:“你不是聽到了嗎?賣豬了,先賣婦孺,再賣老頭,最後遍地都是豬玀。”
“嗚嗚嗚......”
“放開我們——!”
混亂的聲音交雜在一處,沈期緊繃手背,渾身禁不住顫栗發抖。
“兄長!”平纖纖含淚嗚咽,解釋這些天的遭遇,“最近米糧越來越貴,我做工的那戶人家也養不起那麼多人,就把我賣給了牙婆子。”
沈期放聲打斷:“他們賣你就賣你,為什麼還要遮遮掩掩?金陵又不是不許下仆換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平纖纖恐懼地瞪大眼,回想起什麼,半邊身子僵住不能動彈,額角留下大顆汗珠,頭疼欲裂,捂住腦袋,聲嘶力竭哭嚎,“求你!不要再問我了!!!”
沈期拔出折花,一劍斬斷鐵鏈:“你們自由了。”
那群哭嚎的姑娘也不哭了,卻一個離開的都沒有,反而期艾地看著他,瑟瑟發抖。
年輕人:“你把她們往郊外一丟,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被下一窩匪寇捉走,就算沒被捉走,也討不到什麼好工,還不如收進府裡做下人。”
沈府家大勢大,還不差那幾口吃飯的嘴。沈期想後說:“那你們跟著我回沈府。至於你。”
沈期目光掃來的一瞬,年輕人:“平柳。”
“哥。”平纖纖畢竟年歲不大,哭完就累了,摟著哥哥的腰,眨著紅腫的雙眼偷瞟沈期。
“如何?”平柳問。
平纖纖:“還挺好看的。”
平柳:“......我是說你也跟著去沈府做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