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幸福他還不懂 金陵去,辭家好多……(2 / 2)

“此行危險,其他人孤不管束,但你必須帶上兩個人。”夜裡南皇約謝塵鈺到禦書房詳談,帝王指節在桌案上輕輕叩響,點了地圖上幾個地方,“這幾塊區域,一定要繞開。”最後劃了幾條小路,“從這幾處走。”

謝塵鈺:“帶上誰?”

“沈期。”南皇道,“你應當明白孤把他一直放在你身邊的用意。”

“謝餘。”南皇接著道,“你記住孤的話,如果此禍不平,往後不論發生什麼戰事,你隻要邁出金陵一步,絕不可留謝餘在皇城之內。”

謝塵鈺心驚,下意識脫口:“謝餘可有不臣之心?”

南皇語氣卻和緩了:“沒有,他性情溫厚馴良,倒是個好孩子。但是養狼為患,不能放過任何一絲脫離掌控的隱患。”

初春豔陽天。

金陵的西春橋兩岸連片的小作坊賣食餅,有京城金桃、素簽成串、鬆鼠鱖魚、江白魚、八寶珍珠鴨,糖果乾貨鋪子又有好多糖果,茄脯、龍須酥、梨膏糖、梅花糕、茯苓糕,謝餘提議先買一些乾糧。其實車上是備齊了足夠路程的糧草,但謝塵鈺二話不說帶著謝餘在巷子轉了一圈。

芳草連天兩岸青,這裡的瓦舍、這裡的花木,那條溪,郎騎竹馬的孩童仍在嬉鬨,橋的那頭更擁擠熱鬨,更多的流民在觀音門排隊,以日夜不歇的可怕速度等著進城。

“我還沒等到宮裡那株鳳凰木開花,希望今年能看到。”謝塵鈺一揮馬鞭,忽然道。

謝餘揚唇輕笑:“是禦花園裡的那株嗎?”

“嗯。五六月份開花的時候,火紅的花絮倒是喜慶。”馬車後的車廂內爆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謝塵鈺收了話頭,回身查看馬車周圍侍從一陣騷動,敲了敲馬車廂壁:“三殿下,你可能堅持住?”

徐滿塢一把撩開門簾,滿臉愁容地從車廂裡鑽出,朝謝塵鈺點頭又搖頭:“情況不太好,但殿下請太子殿下彆管他,讓車隊繼續前行就是了。”

謝餘對北魏沒多少好感,一點也不在意江拂西是死是活,但這次他必須活著被送到北魏京城去,這樣他們才能趁此機會借到糧食。出於皇族的禮貌,謝餘也略作關心:“隨行的太醫可在裡麵時刻侍奉著?沒有就快快請過來。”

徐滿塢:“已經派人去喚了。”

謝塵鈺細想了下,安排道:“我們現在繼續趕路,可能會有些顛簸,馬車裡的褥子幫三殿下墊厚實些。在天黑前我們就能到第一個驛站,到時晚飯就在驛站用了,讓三殿下好生休息一個晚上,我們再趕路。”

江拂西的聲音從車廂裡虛弱地飄過來:“太子殿下不用為了遷就我的身體放慢行程,我聽聞長川連片已經到了人食人的地步,放慢一天的腳程,又會有多少的人喪命這事我們誰也說不清楚。我還不至於死在路上,不用專程為我停下。”

“醫官來了!”幾個隨行的侍從攙扶著中年太醫往車廂裡奔。另一輛馬車裡運了隨行燒爐的煤炭和藥爐子,所備藥材實在奢靡,日夜燒煮草藥,哪怕病人真的隻剩下一口氣,也能憑著這一口氣的生機,硬生生地吊著他半條命。

星漢河上。

車隊骨碌碌地行馳在荒蕪的官道上,這個時節,官路兩旁的樹木非但沒有新芽,有一半以上甚至樹皮都被撕扯殆儘。樹乾上裸露出的斑駁傷痕,就像一隻隻促狹的眼睛,在黑夜裡絕望地睜開。

嘟囔的,破開的,枯木的裂紋,蠕動著鬼魔噯噯的喃語。

“我們現在距離金陵行了多少裡路?”

“剛過了兩個主城,一百五十裡。”沈期騎馬落後半步,謝餘眉毛低壓,三人都在不安看向四野。四野空曠,藏不住什麼東西,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加惶恐。

僅僅行了一百五十裡。

從一個時辰前,四周已經如同眼前的景象,樹木枯萎,草木不生,隻剩下黃沙漫漫和無數裸露的石頭。

“樹皮被人挖來吃了,那些還在的,是有毒的樹皮,不過已經被人啃食了一部分。夾竹桃,劇毒。”

謝餘盯著其中離的近的一顆樹上的咬痕看了好久,“吃掉這些樹皮的人多半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