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的速度逐漸變慢,戚寧安配合他出招,凶狠地殺出一條道。沈期後背開始冒冷汗,魂魄傳來劇烈的隱痛,終於撐不住半跪在地,撐地的手背還在顫抖。戚寧安跑過來,下意識張開雙臂,兩個人本來想握手擁抱,沈期卻早就不記得當年這個習慣,沒有反應,戚寧安尷尬地放下手,若無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先說急事。”兩個人站在城門外,不知道為什麼,餓鬼對沈期一擊得手後,並沒有繼續窮追猛打,反而讓戚寧安逃脫出城。
戚寧安壓下心底些許疑惑,這些餓鬼關他幾日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自己的部隊按照吩咐,應該已經趕去長川另一邊和太子殿下的大軍彙合。他對於這些餓鬼來說,並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給你寫信的是這群餓鬼裡的首領,我們信紙中第三個人也多半是它。”戚寧安先說第一條推斷,“但我認為,攻擊你的那人,並不是這座城裡的餓鬼。但你之前一定看到過某些內容,不是我親手寫下的內容,並且相信了,才會來到這裡。”
沈期捂住心口,用蠻力和靈魂撕裂的痛楚相抗衡,大口喘著粗氣。
“餓鬼是跟著你一起進入的無名塔,或許對你抱有殺意。因為是跟著無名塔一起進來的,它自然隻能跟在你的四周。”戚寧安說出了第二條推斷。
沈期感受到小腿開始出現些許麻木,他掌心施加靈術費勁地往下壓,突然抬頭,眼眶中有血絲,隱隱憤怒地說,“我進入無名塔之後......這件事本來就有些許蹊蹺,因為原本你和我是不能看見彼此的。”
戚寧安一頓:“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是帶著你那副死氣沉沉的活屍軀殼一同進入塔內,無名塔雖然能回溯一部分時間,卻絕對沒有那麼厲害,最多隻能看到你腦海裡關於八十年前的記憶,也就是說,我們不可能出現在同一個時空中。”沈期咬緊牙關,不讓痛呼從嘴裡溢出來。
“而且,他......你、那副被煉化了的活屍,從一開始。”
“就不見了!”
“......我不知道啊。”戚寧安搖晃地穩住心神,太蹊蹺了,有一柄劍此刻正懸在他們頭頂,他們卻一來不知道到底是誰握著另一端的劍柄,二來不清楚這把劍會因為什麼事情割下他們的腦袋。
戚寧安恍惚中眨巴眼,趕緊攥住沈期的手,“時間寶貴,你趕緊聽我說完,不管這些推測正不正確......你們當年去北魏借糧路上,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事情,和什麼人結了仇。”
沈期懵然地盯著戚寧安:“那麼多年前的事情,我哪裡記得住。”
“我懷疑這群餓鬼就是你們結下的仇人。它給你寫信,是要哄你過來,用我來做誘餌釣你上鉤呢!無名塔本身是座鎮邪的上古寶器,這隻餓鬼雖然跟著你混了進來,但在你和它原本的軀體都在塔內,它本身的實力估計被無名塔壓製了,無法直接對你下手,隻能用長川借刀殺人。”
戚寧安越說語速越快,跺腳,喃喃,“對對。一定就是這麼一回事,這樣理下去,所有的反常都能說得通了!”
“如果餓鬼使用了某種秘術,讓你回到八十年前,它這麼做的目的恐怕不是讓你見到我,而是長川!它要把你逼進長川,讓你的魂魄從此回不去。我猜,要殺你的這隻餓鬼,和現在餓鬼城裡的大人們是同一人。它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現在......對!它們應該還不能出城,這群餓鬼的實力還沒有成長到那個地步,所以還被困在餓鬼城中。”
“它們沒有能夠扼殺你的能力,但你身邊那隻,八十年後的那隻就說不準了。”戚寧安被自己的推論嚇得渾身凸起雞皮疙瘩,搓了搓胳膊,難以置信地和沈期互相瞪,“它在信上問了你太子殿下現在在哪個位置?”
沈期一頓,“我記得我說漏嘴了。”他終於想起當年去北魏借糧路上發生過的一些衝突,心裡對餓鬼的來路也有個了底。
戚寧安問:“為什麼?”
沈期已經擦乾額角的虛汗,手臂青筋暴起,重新握緊折花劍:“這個時間點......陛下應該正被仙門脅迫,南皇式微,謝塵鈺貴為太子,他有天子之氣,帝王儀相,百鬼都難以置他於死地。南朝還在一日,天上的神仙也護著他,鬼魔其實是不能得手的。”
“我擔心它給南朝的軍隊使絆子。”沈期說。
戚寧安趕緊道:“我們必須趕在它抵達渡仙湖之前攔住它。”
“可是。”沈期心有顧慮。
戚寧安知道沈期在擔心什麼,“現在不是有你在我身邊嗎?我總不至於死在你眼皮子底下。”
“你要去見一見八十年前的自己嗎?把這件事親口告訴過去的你。”戚寧安不待沈期思考,又拋出第二個問題。
沈期卻搖頭,“不行。我們的靈魂是相同的,我一旦和他相見,就會被拽出無名塔。”
戰馬已死,隻能消耗靈氣禦劍飛出這片荒漠,戚寧安趕緊踏上折花,縮在沈期身後。
他腰腹的信軸又在發燙。那頭,另一個沈期在勸他不要前往長川,回不孤山找季念昭。
戚寧安提筆回絕:
【但我不想去不孤山。我想去找你。沈約宵。在那之前,我得阻止那隻君茶餓鬼找到太子殿下。】
至於師尊......戚寧安知道仙門不會在這個關頭準許弟子出山,否則師尊也不會放任殿下一個人深入長川。
回不孤山,的確能保住戚寧安自己一個人的小命,但救不下南朝的大軍,也管不了除他之外任何一個人。
心緒嘈雜。
他胡亂搪塞了幾句,裝作沒看見,不回話,好在信紙上也再沒有浮現新的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