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報道這天,孟子歌在校門口扶住精神恍惚的葉黎。
前一天早上八點,孟子歌枕邊鈴聲大作,將她的美好清晨驚了個粉粹,待接起電話,葉黎又在聽筒裡嚷嚷著要孟大俠江湖救急,鼓膜幾乎都要被她震破。
孟子歌將手機拿遠,用含混在喉嚨裡的聲音回複,“孟大俠歸隱了,葉姑娘請回罷。”
“孟老師,”葉黎的聲音帶著哭腔,“我作業一個字都沒動呢,塑料膜都沒拆,你給我抄抄吧。”
兩小時後,二人準時出現在麥當勞。
葉黎忿忿地將餐盤往桌上一摔,孟子歌趕忙扶住上麵的飲料。葉黎不依不饒,一坐下就絮絮叨叨地抱怨,“二中抓得太緊了,我還以為中考完了可以輕鬆地玩一玩呢,都是騙人的!”發泄過後,抓起一把薯條塞進嘴巴裡,咬牙切齒,義憤填膺。
“你不是玩了兩個月嗎,最後一天才寫。”孟子歌語氣淡然。
舉目望去,假期尾聲的麥當勞不乏許多狂補作業的學生。有幾個學生穿著二中的校服,笑著玩手機吃冰淇淋,應該是暑期補課偷溜出來放鬆的初三生。
二中人也逃課呀,孟子歌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二中今年將一、二、三班分作火箭班,剩下的分作普通班。在四初名列前茅的孟子歌到了人才濟濟的二中迅速被埋沒,與葉黎一同被分在了五班。對於此事孟子歌倒並不介意,未分科之前一切都不是定數,因此開學的好心情並未受影響。二人一麵說笑著一麵逛校園,二中很大,一進校園就是種滿月見草的花壇,兩邊分立行政樓與學校禮堂。花壇中立一塊大石,刻著“篤學明誌”的校訓。再往前走,一座紅橋跨碧水而過。橋對岸,兩棟教學樓圍成一角,環抱著學生廣場。操場與學生廣場比鄰。學校最深處是圖書館和學生宿舍,聽說到了高三,二中許多高考生為了不耽誤學習時間,主動申請留下住在學生宿舍。
近年來校園屢屢翻新,建築外牆卻仍然保留著舊時的樣貌——紅磚牆,褐色窗欞,青色苔蘚,行政樓屋頂是孔雀藍的琉璃瓦,因歲月久長,風雨洗禮,比之四初的紅磚教學樓更顯蒼樸些。這裡同樣有遮天蔽日的爬山虎,綠色藤蔓攀上窗欞,在透明玻璃上蜿蜒出一張秀致的風景畫。葉黎大膽走過去隔窗看教室裡讀書的人,孟子歌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三年前錯過了二初,這一次,她的名校情結發作了。
比如現在,她在教室裡敬重地等待班主任的到來,卻發現二中的同學也是嘰嘰喳喳的笑鬨著,縈繞在心頭的距離感頓時消弭,孟子歌鬆了口氣。
班主任是個短發女人,微胖身材,戴著銀邊眼鏡。大步走進來,也不組織紀律,在黑板上揮著粉筆,寫下自己的姓名,班上漸漸安靜下來。
“我姓祝,你們可以叫我祝老師。我教語文,帶你們高一一年的班主任,有問題可以直接去辦公室找我。”祝老師笑笑,“學習之外的問題也歡迎與我討論,不過我想你們一定對我有所戒備。”
班上又響起一片低語聲。
“先彆講話了。”
孟子歌有幸與葉黎分到前後座的位置,同桌則是一個模樣老師的男生,糾結了許久才突然轉過頭來,熱情道,“我叫李冬陽。”
他笑得一臉燦爛,額上幾顆蠢蠢欲動的青春痘都要勃發出來,鏡片後目光熱切,似在欣喜,又似在試探。
“我叫孟子歌。”孟子歌也回以和煦親切的微笑。
“我叫葉黎。”葉黎回頭,動作太大,猛地撞上了孟子歌的桌子,牽連著李冬陽桌角的書塔塌了下來。
“真對不起,我幫你收拾。”葉黎手忙腳亂地撿起散落在桌上的書,李冬陽也不惱,忙說沒關係,傻傻地笑著同葉黎一起收書。
班會結束之後已經是中午了,同學紛紛離校回家。祝老師發下來的校規校紀,列滿了一整張白紙。從學校獎懲製度到服裝儀容,事無巨細。葉黎痛呼一聲,將紙塞進書包裡。一時間靜下來的教室,隻有粉筆灰還未反應過來,仍舊在空氣中浮漾著。
孟子歌走到梧桐樹下時,遠遠地看見主席台上站著幾個人,其中一位白衣少年是她熟悉的。另外幾個著正裝挺著肚子圍在他身邊的,想是校領導了。主席台上的少年似乎向此處看了一眼,孟子歌趕緊抬頭看梧桐樹,盛夏季節的梧桐葉片深綠而闊大,濾下點點光斑,落進她眼裡。
“我聽說這棵梧桐樹是剛建校的時候老校長親手種下的,到今年剛好九十八年。”孟子歌試圖掩飾自己的慌張。
“看什麼樹啊,”葉黎戳戳她的胳膊,“你看,張辰。”
孟子歌裝作反應遲鈍地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卻看見主席台下兩個人朝這邊跑過來——兩人穿著黑色西式校服,胸口是紅色領結,醒目又張揚。他們一麵跑,一麵笑著喚孟子歌的名字。一聲聲呼喚向孟子歌這邊遞過來,孟子歌卻十分茫然,不敢回應。
“你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