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矣猛地睜開眼,劇痛越來越強烈,他重重摔在地上,打翻熬了四個通宵複刻出的高階魔藥。
沒空惋惜功虧一簣的結課作業,瘦削的黑發青年痛苦地捂著頭,控製不住發抖。
不屬於人類的知識和力量不斷湧入身體,耳邊是混亂不知名的囈語,羅矣感覺自己像一隻被灌滿水的氣球,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
該死!他臉色異常難看。
不知何時起,羅矣每隔幾天就會莫名其妙從不同的軀體中蘇醒,他一直把這當成體驗彆人人生的一場遊戲。
誰知道其中之一的斐爾封神,居然連帶著他的本體出現成為邪神的趨勢。
這該死的成神儀式還能通過靈魂追殺不成?
斐爾有主神共享的神格穩定力量,可羅矣卻和曆史上那些妄圖成神的人一樣,在晉升神明的過程中,未能得到神格,被虛空中邪神傳承的禁忌知識所汙染。
如果晉升失敗,結局隻有在精神混亂中發瘋自戕,即使成功了,也會成為沒有神格的邪神,遭到世界法則的驅逐排斥。
更彆說,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勉強維持清醒,羅矣在宿舍桌邊施放了傀儡術作掩飾,同時打開一個傳送卷軸。
必須立刻自救。
下一秒,羅矣出現在帝都學院五百公裡外的深淵邊界。
聖域魔法師蘭契在《世界魔法地理》中定義深淵:“吸收惡意的地下空洞,諸神的墳場,魔獸的巢穴,邪神的庇護所。”
使用斐爾的身份時,羅矣也多次探索此地,發現蘭契大神棍倒沒故弄玄虛,至少“邪神的庇護所”所言不假,深淵確實很適合滋養邪神——
埋葬古神明的深淵,能隔絕法則的視線,緩解對精神和軀體的壓迫,是羅矣現在唯一的生路。
疼痛愈發難以承受,羅矣目光深邃得令人發怵。
沒有猶豫,他縱身躍下。
·
這是羅矣第一次進入深淵。
他隻是帝都學院的一個在讀魔藥師,幾乎沒有踏足危險之地的機會,但使用斐爾的身份時,他對深淵的探索稱得上輕車熟路。
不出意外,時機把握的剛剛好。
幾乎是落地的瞬間,腦中令人發瘋的雜音減輕了。
終於有餘力進行思考,羅矣換上魔法師常見的罩袍隱去身形,快步向深淵深處走去。
“沒用的。”
一道戲謔的聲音在腦海突兀響起。
羅矣下意識摸向手腕的感應魔器,聲音又出現了:“這破玩意探測不到我。”
羅矣聽清楚了,這分明是自己的聲線。
毫無反應的魔器和消失的囈語聯係起來,羅矣皺眉:“禁忌知識?”
邪神傳承的禁忌知識太過浩瀚,幾乎承載著世界所有邪惡隱秘,如果因深淵的獨特性形成了獨立人格,似乎也不是沒可能。
“反應挺快。”聲音誇讚,但語氣裡沒有一絲驚訝:“不過我可不是那種死物,我是邪神。”
“……”羅矣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世界上隻有一個邪神,除此之外,所有試圖成神的人都以失敗告終。
而最初的邪神早在諸神黃昏時就已在主神的注視下隕落,不可能留有餘燼。
但羅矣沒有表現出懷疑——找到將“邪神”趕出腦海的方法前,激怒它是不明智的。
暫時不理會腦海中的聲音,羅矣從衣兜取出一條項鏈,上麵是一塊破損的金屬十字架。
注入魔力,十字架發出微光,指向黑暗深處。
“你在做什麼?”“邪神”沒能從羅矣處獲得想要的反應,聲音裡有微妙的不爽。
“找東西。”羅矣聲音平淡。
陽光無法到達深淵,但黑暗中發光的植物很多,路過一株金爍花時,羅矣停頓片刻,手指微微屈起。
細小的動作被“邪神”察覺,他諷刺:“想摘就摘啊,你在教廷不是很喜歡嗎?”
羅矣最大的秘密猛地被揭穿,麵色不善:“你有我的記憶。”
他用的是肯定句。
“邪神”惡意笑了笑:“都說了,我可是邪神,全知全能的邪神。”
“嘖嘖,你的經曆也是有趣極了。”
聲音帶著戲謔:“誰能想到最年輕的小教皇,一字千金的預言家,封閉山村的祭品,與龍為伴的神秘遊醫……到頭來,居然是同一個人,還是個在上學的魔藥師。”
“……”
見羅矣不搭理,‘邪神’又道:“所以,熱愛表演的小朋友,友情提醒,你想找的地方——諸神墳場,去了也沒用。”
羅矣停住腳步。發光的十字架映襯著他瞳孔冰冷的光亮,青年有著西大陸不常見的黑發雪膚,這種情景下,無端像深淵中孕育的怪物披上人皮,有種邪異的昳麗。
他在黑暗中自言自語:“沒用,就隻能死在這。”
他又開始走了。
十字架是一位教廷高層的遺物,帶有一絲神識,是羅矣從古董市場偶然淘得的,可以連通附近的神力。微弱的光芒時隱時現,終於在靠近一處坑洞時穩定下來。
下方就是深淵的最深處,諸神隕落的墓地,也是主神殺死邪神的戰場。
羅矣的目標,是神明墓地中可能殘存的神格碎片。
“異想天開。”“邪神”不客氣的評價:“且不說碎片有沒有用,就算碎片真的存在,肯定幾百年前就被人搜刮光了。”
“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換小教皇的身份去翻翻教廷的收藏,搞不好能有什麼收獲。”
話音未落,羅矣已經跳了下去。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