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魚話音剛落,森冷的鐘聲又一次響起。
“咚——咚——咚……咚。”
毫無意外,依舊是九點。
“少爺。”祭魚問:“您聽見鐘聲了嗎?”
泰倫語氣恍惚:“哪有鐘聲?”
“……沒什麼。”
氣氛陷入沉默,不久,黑暗中傳來布料滑動的輕響。
泰倫瞬間反應過來:“你、你現在、在、在、在換衣服?!”
“嗯。”祭魚將披著的簡陋白布隨手一扔,拿起衣櫥中的執事製服。
泰倫紅了臉,小聲嘟囔:“應該先告訴我,直接當麵脫衣服也太……”太難為情了。
雖然看不見,他依舊走到角落裡,麵向牆壁站著,像一隻小蘑菇。
一時無言。
視力的缺失放大了聽覺,越是躲避,耳邊換衣服的動靜越明顯。
泰倫能清晰聽見布料覆上皮膚的摩挲,腰帶金屬環觸碰的脆響,以及祭魚隨著動作不自覺改變的呼吸頻率。
幾乎本能想象到這個聲音好聽的傭人如何慢條斯理地係上腰帶,又不緊不慢將扣子扣到最頂端一顆。
黑暗中,小少爺的臉更紅了。
好不容易將雜念拋到腦後,身邊傳來腳步聲,祭魚不知何時已經換完衣服,走到泰倫身邊。
洛伊在腦海裡慫恿:“難得遇到神明候選者,趁現在城堡有危險,幫助他,保護他,向他表示友好,和他建立關係!”
羅矣:“……”
邪神口中說出“友好”、“保護”是不是太違和了?
洛伊:活命嘛,不寒磣。
不用洛伊提醒,羅矣也不會放過送上門的救命稻草。
祭魚語氣溫柔:“少爺,城堡裡有活屍,太危險了,我帶你找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吧。”
出乎意料,泰倫沉吟片刻,搖頭:“謝謝你,但我不能獨自逃走,父親還在工作室。”
“我要去找父親。”他堅定開口:“我隻有他一個親人了。”
·
泰倫其實知道,父親根本不在意自己。
僅有的幾次見麵,他都能輕易從父親語氣中聽出失望和無所謂。
仿佛看待一件失敗品。
傭人們知道城堡主人的態度,雖然不至於苛待泰倫,但也不會刻意討好,更多是公事公辦和漠視。
他被困在黑暗裡,獨自生長著。
時間長了,泰倫開始在腦中美化父親的形象,像是尋求精神安慰,一個寄托。他想,父親一定在意自己,隻是因妻子離世受了刺激,要理解父親。
他們可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啊。
……
洛伊語氣嚴肅:“他要找死,你不阻止?”
泰倫的父親如果真的存在,結合城堡主人身份、“從不離開工作室”的說法,很大概率就是被封印的亡靈,傳說中的厄運之主。
太危險了。
“必須去。”祭魚目光冷峻:“什麼都不做,隻會永遠迷失在城堡。”
沒有儘頭的走廊證明了這點。
“弄清城堡發生的一切,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泰倫手杖聲漸漸遠離。
祭魚回過神,向泰倫的方向道:“少爺,太危險了,我陪你一起去。”
手杖聲消失了。
一片寂靜,沒有人回應。
祭魚默默等待著。
良久,男孩稚嫩的聲音傳來,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真的嗎?”
從沒有人對泰倫說過陪伴,更彆說是麵臨險境的現在。
他聲音都哽咽了:“祭魚,謝謝你。”
“成功了!”洛伊驚喜:“就在剛剛,你和泰倫的命運線產生了細微的交集。”
“雖然程度遠遠不夠混淆規則,但總歸能緩解汙染——繼續繼續!”
“少爺。”祭魚牽著男孩的手,鄭重道:“安全最重要,路上請務必離我近些。”
“嗯。”泰倫認真點頭,又小聲說:“……泰倫。”
“什麼?”
“叫我泰倫就可以了。”
“好。”祭魚發出一聲輕笑:“泰倫小少爺。”
小少爺很久沒聽過自己的名字了。
“泰倫”兩個字被祭魚溫柔的聲音念起,似乎更好聽了幾分。
“嗯。”小少爺說:“祭魚,我們走吧。”
·
兩人一路向工作室走去。
活屍會靠近他們,但基本能避過,沒遇到太多危險。可隨著碰到的活屍多起來,泰倫逐漸麵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