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目標,祭魚視線掃過四周。屋中隻有簡單的陳設——床鋪、衣櫃、木桌和一把椅子。
是城堡的傭人房。
低頭,身上穿著現實中的裝束。
側身看向鏡子,是祭魚原本的麵容。
沒著急出門,在櫃中、桌上翻找,一無所獲,沒有任何私人物品和生活跡象。
仿佛祭魚是憑空出現的。
拉開衣櫃,換上執事的製服,祭魚悄無聲息來到走廊。
洛伊:“不應該啊,沒有人?”
已經走了近十分鐘,一路沒遇到任何活物,明媚的陽光灑在牆壁上,偶爾能聽見一兩聲鳥鳴,氣氛竟顯得有幾分安逸。
根據現實中城堡的路線,祭魚徑直前往城堡的大廳,尋找其他人。
路過一間書房時,門後突兀傳來一道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去拿一杯紅酒。”
祭魚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恭敬答道:“是。”
為了真實模擬執事的角色,祭魚沒有刻意抹掉腳步聲,被聽見並叫住很合理。
同時,祭魚猜出這道年輕男聲的主人——
泰倫。
城堡主全部身心都投入在自己的永生事業上,沒有續弦,也無其他子嗣。能在城堡中隨意對路過者提出需求的,隻有可能是泰倫。
隻是,現在的泰倫……
從黑鬥篷處得到的信息來看,泰倫早在一次次的人體實驗中崩潰,精神狀態差得要命,喪失了一切情緒,幾乎隻依靠仇恨活著。
泰倫十二歲時,城堡主發現需要有人維持領地統治、提供資金,信不過彆人又不想耽誤自己研究,就在泰倫身體裡安裝了控製生命的魔器,把他重新推到台前。
所有人都以為城堡主隱居,他的獨子是領土唯一的掌權者,所以將之後城堡主做的惡事都算在了泰倫頭上。
白天生命被控製、毫無自由的處理公務,晚上又在工作室內被親生父親繼續折磨,這樣地獄般的生活持續了整整六年,才在亡靈轉換儀式那天結束。
但真的結束了嗎?
雖然成功複仇,但泰倫仍被主神封印在幻境中,重複痛苦的回憶,永遠走不出童年的那片黑暗,一遍一遍殺死自己的母親。
……
唯一知曉內情的黑鬥篷,會被逼成現在這樣,也可以理解。
祭魚回神,轉去另一個方向。
早已提前了解城堡的布局,輕而易舉找到酒窖,祭魚從櫃中取出一隻高腳杯,將寶石色的酒液傾倒入內。
把酒瓶放回架上,祭魚沒有停下動作,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細腕。
緊接著,餐刀劃破皮膚,血珠滾落,正好掉在高腳杯中,與酒液的紅融為一體。
洛伊驚訝:“你在做什麼?”
“小小試探一下。”祭魚左手還持著餐刀,表情不變:“之前幻境中,泰倫對我的血液有特殊反應。”
幻境最後泰倫推不開的城堡大門也有蹊蹺,祭魚記得那時自己肩部受傷,雙手沾血,不知是否也與能打開門有關。
洛伊:“萬一血液影響是負麵的,你不怕他喝死了?”
祭魚篤定:“不可能。”
主神都無法抹殺,隻能封印起來的亡靈,怎麼可能會被幾滴普通人的血液放倒。
原路返回。
祭魚端著托盤站在門外,溫聲開口:“少爺,您的紅酒送來了。”
無人回應,也聽不見翻閱公文的聲響。
“少爺?”
又詢問了幾聲,依舊沒有動靜。
祭魚敲了敲門:“少爺,我進來了。”
“哢噠。”
門被打開,發出一聲脆響。
祭魚向前望去,看見書桌前打盹的栗發青年正巧抬頭,露出稍顯青澀的俊逸麵容——
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上一雙碧綠的眼眸,本來黯淡混沌,卻在看見祭魚的那一刻驟然亮起。
隨即他眼中的光又突然熄滅了,黑沉沉的,壓抑著悲傷與……恨意。
恨意?
難道幻境是相連的,泰倫留有關於祭魚的記憶?
那自己獨自離開城堡,不就成拋棄他的罪人了。
祭魚麵上沒有顯露情緒,中規中矩呈上托盤:“少爺,您的紅酒。”
“我又幻視了……”他喃喃自語。
殺死母親的那天,泰倫做了一個夢,夢見黑暗的城堡裡,名叫祭魚的侍從陪伴他,幫助他,和他一起逃離地獄。
然而夢醒了,隻有癲狂大笑的父親、冰冷的手術台和鋪天蓋地的痛楚。
除了自己,沒有人見過祭魚。
可這麼多年唯一觸及的短暫救贖,卻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漸漸轉化成執念,變成一道深紮腦海、驅散不了的幻覺。
即使因為童年失明不清楚樣貌,幻覺第一次出現時,泰倫依舊確信——
那一定是祭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