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直到泰倫化為亡靈的那一天。
即使過去幾個世紀,他依舊清楚記得每一個細節。
早在亡靈儀式開啟的幾個月前,他就因為碰巧發現了“工作室”的秘密,又為了本該離世的城堡主的某種實驗驗證,當著泰倫的麵,被活生生製成最低級的活屍,打斷骨骼,埋在城堡附近的荒山上。
那時他第一次看見少爺流淚。
當晚,隔著厚重的泥土,他聽見少爺的腳步聲和呼喚聲,卻無法給出任何回應。
不知是儀式出現失誤還是天賦異稟,管家沒有失去意識,也沒有腐爛,身體機能逐漸自我修複,終於,他挖開通道,爬了出來。
在亡靈轉化那天,爬了出來。
入目是血紅的天空,成百上千哀鳴的烏鴉和空氣中彌漫的腥味。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瘸一拐走向城堡,一路上,村民和動物遺體橫在路邊,活屍無視他,四處遊蕩著。
而熟悉的城堡,被無數破土而出的骸骨貫穿,麵目全非。
走近,他看見了大廳裡的泰倫。
“少爺?”
泰倫渾身是血的跪在地上,身邊環繞著詭異的黑火,臉色蒼白如紙。
不遠處,是城堡主的屍體。
終於,泰倫囁嚅:“……管家。”
似乎沒有驚訝,他伸出手,在管家身上點了一下,一絲黑火融入軀體,管家的身影消失。
泰倫聲音近乎歎息:“走吧。”
等再次醒來,管家已經身處陌生的村落,而“厄運之主”也被主神封印。
一切塵埃落定。
但一切都未結束。
……
亡靈掙脫了束縛。
與預想中驚天動地的場麵不同,一切靜悄悄的進行,甚至設下封印的主神不知為何都沒有察覺半分。
黑鬥篷收斂思緒,看見陳舊的城堡肉眼可見地拔高,變得漆黑,嶄新,散發出奇異的力量波動。
麵前的大門猛地打開,黑鬥篷毫不猶豫走進。
大廳裡站著一個青年。
泰倫穿著款式簡單的襯衫,筆挺的長褲,栗色短發,碧綠眼眸,麵容精致、蒼白。
此刻他眼中全然是黑鬥篷看不明白的神色,似是流露出些許懊惱和迷茫,硬生生打散了渾身纏繞的陰鬱。
黑鬥篷不知道這一天等了多久了。
他終於再一次見到這個孩子。
他說:“我主——”
泰倫打斷:“和以前一樣,叫我少爺就好。”
“管家。”
泰倫閉上眼,歎息一聲,又問:“祭魚……在哪?”
·
祭魚醒了。
睡在進入幻境前準備的柔軟床鋪上,沒有之前腰酸背痛的後果,祭魚側身坐起來,看了看明亮的陽光又看了一眼掛鐘,呢喃:“現在是第二天?”
洛伊:“是。”
祭魚問:“命運交集程度足夠了嗎?”
“可惜。”洛伊深表遺憾:“還差一點點。”
“不對。”祭魚意識到:“還有感應,封印沒有徹底解除嗎?”
洛伊絕望複讀:“還差一點點。”
祭魚:“……”
“不過。”洛伊補充:“亡靈已經從幻境中掙脫出,隻是活動範圍受限。”
祭魚:“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洛伊:“你門外。”
祭魚:“……”
“您醒了嗎?”黑鬥篷嘶啞的聲音少了之前的暴躁神經質,平靜放鬆得像換了一個人:“我主……少爺來了。”
祭魚應聲,下一秒,熟悉的身影進入房間。
羅矣不免有些緊張,和幻境中記憶缺失的小少爺不同,沒有祭魚的乾擾,現實中的泰倫真正經曆了原先痛苦的一切,在亡靈轉化儀式那天,獨自反殺了城堡主。
祭魚不能肯定幻境中短短兩天的相處,在他心中能占據多少分量。
腳步聲逐漸靠近,祭魚笑了:“泰倫,你——”
還未說完,祭魚的手腕被緊緊攥住,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服麵料,讓他不自覺一顫。
抬起頭,俊美的青年目光流轉,沒有一絲亡靈應有的狠厲或陰冷,寶石般碧綠,漂亮極了。
泰倫聲音很輕,沒有詢問祭魚原因或其他,雲淡風輕地說:“祭魚,在這裡住下吧?”
祭魚是泰倫幾百年遇到的,唯一一個美夢。
所以,無論是幻境中還是幻境外。
無論祭魚懷揣什麼目的。
泰倫想抓住那個夢。
祭魚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