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那女子坐在陸汲身側,幾乎被陸汲寬大的袍子遮擋完了,從他的視線隻能看見一抹鮮紅的身影。沒曾想,那日於鬨市見到的女子竟然是陸汲的侍妾!
崔洛的視線停滯了一瞬,而後笑得如朗月入懷,“不必客氣。”接著眸光裡隱約浮現著幾絲不忍。這般明豔動人的女子,遇上了晗靈,恐怕要可惜了。
京城的人都是知道,大長公主的孫女晗靈縣主曾在三年前的進士簪花遊街時對那最俊俏的探花郎一見鐘情。從此便千方百計得以各種理由出入鎮國公府見陸世子。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晗靈縣主雖然天生麗質,亭亭玉立,但是卻生性強勢,張揚跋扈。之前曾因在花月宴上被江家小姐冒犯,一怒之下竟將人的臉頰劃傷。大長公主為平江家的怒火故而將孫女送到翠微山上的庵寺裡儘心思過一年。
不過明眼人都知道,思過隻是一個幌子,公主府在這翠微山上還有不少宅院莊園。這青嵐苑便是其中之一。
青嵐苑曾是當朝大學士範頤的院落,後來範頤被抄家,聖人便把這青嵐苑賜給了大長公主。
陸汲淺淺嘬了一口清茶,他垂下眼簾,思量著等會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崔洛其人明朗豁達,雖然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心思,但是作為朋友相處起來還是挺仗義的。隻是如今他受轄於晗靈縣主,有些事確實也不得不做。
他默然歎氣,餘光瞥見了那抹鮮紅的衣擺。陸汲側身,發現他那小侍妾竟然臉色蒼白,身軀不停地顫抖。她艱難的一手撐著身前的桌案,一手捂著腹部。
“你怎麼了?”陸汲靜靜地看著她,語氣裡多了絲平時未曾有過的關懷。
“我,”林容予小巧玲瓏的鼻尖上浸出一層汗珠,腹部疼得厲害,但她也不好直接說,隻是委屈地用一雙浸潤淚光的眸子看著他。
以往她的小日子來的時候都不會喝特彆濃的茶,剛剛病秧子為了自己的麵子,愣是為她向人家主人討茶。
林容予閉上雙眸,腹部感覺像被一隻手狠狠地抓著往下拽,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喝點茶緩一緩。”陸汲也不知她如何了,將手邊的一盞冒著熱氣的茶水遞給她。
喝你妹的茶啊!林容予沒有接過茶,她跪坐在地上,隻覺得腹部墜痛,腿腳綿軟。一時失力向陸汲身上歪去。
陸汲執著的指節微滯,迅速攬住她,若是她直接倒在了地上,未免太不好看。
這時,身著淺藍色的彈花暗紋拖尾錦裙,梳著墮馬髻的女子緩緩入內。她形容清秀,楚楚動人,即使未點紅妝,頭上隻簪了一對白玉簪子,但步履姿態間皆是端莊優雅。
杜淩不緊不慢地往嘴裡塞了塊雲片糕,暗自嘟囔,“看來這思過還是有效果的。”
旁邊的韋章彥聞言,隻是淺笑著,並未接話。俗話說,若清純女子紅妝盛點,那必定是有事的。反推之,晗靈縣主一改往日的高調張揚,那今日之事便不簡單了。
崔簡辭攤上這樣的妹妹,也是有的苦吃。所以,今日這宴會到底是乾什麼的,他們都心知肚明。
崔晗靈先是向眾人一一行禮,她麵帶微笑,當含情脈脈的眸子對上陸汲的視線時,她刻意低下頭去,展現出一種欲說還休的嬌羞姿態。
隻不過與那深藍色袍子緊緊相貼的紅衣著實太過刺眼。崔晗靈留意到陸汲身側女子無精打采的神態和緊緊箍住腹部的手,以及桌上早已見底的茶盞,她頓了頓,心裡有了些計較。
如果是真心寵愛的侍妾,又怎會不注意女子來葵水時不能喝濃茶,況且還由著她腹痛難忍而不管不問。
“哎呀,這位姐姐怎麼看起來麵色如此難看。子慎哥哥,你看的臉色都發白了!”崔晗靈極速向前對崔洛說,“哥哥,快傳府醫啊。”
崔洛先是愣了一下,恩師顧明睿與範頤為至交好友,所以他身為恩師的關門弟子也常能出入青嵐苑。結識了陸子慎等人。不過那時他名為李洛。身為直到十九歲才被接回來的庶出兄長,崔晗靈確實還沒主動叫過他一聲哥哥。他一時有些感懷,看著那一襲素衣的崔晗靈目光中多了幾分複雜。
“如夫人可還好?”崔洛讓侍女過去傳信後也急忙過去看看情況。
“你看她疼得都坐不住了,渾身無力,肯定是不好的啊!”崔晗靈也蹲下去扶著林容予的肩膀,她嬌聲嗔怒,“子慎哥哥,你怎麼能讓她飲這麼多的濃茶呢!”
崔晗靈說罷,崔洛登時反應過來,剛剛他還問過陸汲他的侍妾方便不方便飲茶,陸汲就直接替人回答。這下漏陷兒了吧,等會兒他這妹妹肯定會往死裡糾纏的。
陸汲的一隻手還攬著林容予的腰,他聞言,當即用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膝彎將人橫抱起。臨走前,他神色凝重地對崔洛道,“晚辭,廂房在哪裡?可否方便領路?”
“這邊來!”崔洛說完便帶著他過去,崔晗靈見他們忽略自己,暗自跺了跺腳尖兒,恨恨地跟過去了。
“縣主,小心呐,跑太快被裙子絆倒了就不好了。”杜淩伸著脖子,笑嘻嘻地衝崔晗靈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