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時體弱,加上陸尹將那女人接進府,他便去大慈悲寺修習了三年佛法。幼時熟讀經書,意誌堅定,怎麼可能被人亂了心緒!陸汲氣惱,但又不能直接對她發火,否則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陸汲恨恨將那紅布塞進座位底下,又將那那包裹裡的衣衫收整好。
林容予再次進來時,陸汲已經換了一身深藍色的袖口織金雲紋錦袍。他一手執卷,一手握著腰間的環形雙魚青玉佩,猶如觸不可及的高貴神祗。她咬緊下唇,有些不好意思,猜到可能是剛剛她的胭脂全擦到他的白袍上了。
等等,胭脂!林容予才反應過了,她的胭脂擦到他的身上了,那她的臉不就全花了嗎?
她想到了臨走前雪鶯曾說過,給她和病秧子各備了一些衣衫,還有妝奩,都放在了正位馬車的座位底下。等會若是和病秧子一起下車赴宴,她這樣可不太好。
陸汲正襟危坐,藍袍下的兩條長腿筆直的挨著座位。林容予垂眸,觀察著他底下的箱子,打算俯身去開那個抽屜。
她微微彎著身子,伸出手去夠那個抽屜前的鎖環。誰料,還沒碰到鎖環,就立馬被一隻大掌抓住手腕。
林容予心中一驚,見那病秧子滿臉怒容,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你做什麼?”他語氣冰冷,但裡麵蘊含的威嚴與怒氣不容置疑。
“妾身,妾身剛剛昏睡,臉上的妝容都花了。”林容予被他緊緊桎梏著手腕,試圖掙脫卻掙脫不掉,“畢竟等會世子要帶妾身去赴宴,妾身這樣怕是不妥。”
陸汲聽罷視線才從一旁的牆壁轉移到她的臉上,細細地打量著她。她額前的花鈿和唇上的胭脂果然都暈染得花了。隻是她現在淚眼漣漣,像泛濫的洪水,陸汲看地心中煩躁。
若是不製止,她等會兒又會哭的稀裡嘩啦。陸汲不禁懷疑,雖然知道她有時並非真心實意,但她哪來的這麼多淚水!動不動就哭,哭的他心煩。
“不許哭!”陸汲厲聲嗬斥,而後鬆開她的腕子。往右側了側腿,打開抽屜,避過剛剛那一團紅布,將那裡麵的妝奩小盒拿出來遞給她。
林容予接過盒子,隻是她看著自己右手上鮮紅的掐痕眉心微皺,小聲嘟囔,“世子弄疼妾身了,你看,手腕都紅了!”
陸汲聽到這話,抬眸瞥向她纖細的皓腕,上麵果然是觸目驚心的紅暈。可明明他也沒怎麼用力啊!陸汲抽回神來,假裝沒聽到,又繼續執卷看書。
馬車在山上行的愈發艱難,最後一段路程,林容予還是跟著陸汲一點點爬上去的。她心中不悅,到底是什麼樣的宴會,竟然開在山上!
行至半山腰處,二人在一片梅林的遮映下終於看見了一處偌大的白牆青瓦的宅院。二月初一,翠微山上的雪還沒有完全融化,梅花蕊上點點瑩白,甚是絢麗。
這宅院建在半山腰處,周圍栽滿了白梅。隻是,在門前左右兩旁的石敢當邊,各自矗立著一枝綠萼梅。
林容予抬頭看了眼宅院的牌匾,上麵提著“青嵐苑”三字。周圍氤氳著凜冽清香,林容予深深嗅了嗅附近的一朵綠萼梅,心中的焦慮暫且被安撫了下去。
“彆看了,快跟過來。”陸汲一隻手負於身後,勁瘦的背挺得筆直,他一走動,山上的輕風就將他寬大的繡袍吹的不停舞動。
林容予收回視線,見門房引他進去了,她小心翼翼地提著鮮紅的裙裾,快步跟了上去。
沒想到,這宅院因是依山而建,竟也隨著山勢起伏不定。繞過影壁之後,在門房的帶領下穿過一片沿湖而栽的梅林,又上了一層層台階,才到了今日赴宴的場地。
約莫三丈高的樓台,上麵矗立著綿延不絕的亭台樓閣,在山中薄霧的籠罩下,仿若人間仙境。
林容予默默欣賞這瓊樓玉宇,她一邊走一邊在心中暗自震驚。揚州也以園林建築著稱,但那裡大多是講求移步換景的精巧和變幻多端的景致。根本不像這裡的景色這般渾然天成,令人震撼。
不曾想,她隻顧得沉迷於周遭的景象,連前邊的人突然停下的動作都沒有注意到。接著,腦門冷不防地磕到那人的後背。
林容予疼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暗自慶幸,還好她上妝時將臉上的脂粉儘數擦去,隻點了唇上的胭脂和描了眼瞼的細妝。她原本生的就白,塗不塗脂粉影響並不大。
良久,陸汲才轉過身來。林容予瞥見他眸光中的淩厲,慌忙解釋,“世子放心,妾身沒有弄臟你的衣服。妾身剛剛在馬車裡就將臉上的脂粉擦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