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居,留下來。我們聊天。一整夜。像在車上。
簡陋的小旅館裡,她靠近他的背影,鼓起勇氣,作最後的挽留。
他在門口停下來,與她一起坐回到招待所的單人床上。
白色的床單混合著陌生人的氣味,即使濃烈的消毒水也無法全部去除。隻有她的柔順的長發散發出淡淡的洗發水的清香。
他有些受不了房間的蕪雜。對不起,肖苣。我必須在淩晨之前回去。公司明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我知道,你和我不同。我不會太打擾你。
我隻是不能夠那麼早入睡。你是我在這個城市唯一認識的人。
他看一下時間,二十一點整。他決定陪她坐一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在她身邊耽擱那麼久。他其實是可以一下車就跟她說再見的。這個女孩子,莫名地讓他的腳步為她而遲疑。這是他過去未有過的經驗。
他問,你家裡同意你一個人出來找工作嗎?
我不太知道他們的想法。停頓一下,她開始輕聲說話。我的父母都離異過,他們有各自的子女。我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但是他們並不相愛。
在我之前,我父親有一個孩子在我們家。,他比我大兩歲,算是我的小哥哥吧。她是我父親和他前妻的孩子,所以我母親不喜歡他。在家裡,她不太管他。上初中以後我父親也管不住他。他就經常逃學,和一群學校外邊的壞孩子在一起。但是他待我很親,把好的東西都留給我。他常常騎車在學校門口等我,送我到家門口他又不知所終。
她站起來想給他倒水。房間裡隻有一幅簡單的一次性杯子,和一個褪了色的熱水瓶。他製止她不要。她又坐回來繼續講述。
我上高中以後他也外出去打工,和他那些朋友一起。幾年不回家。沒有音訊,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她說那麼多。仿佛二十多年的經曆隻是隨口說出的事情,他在那裡,似乎一直就知道,她在等著他來聽,他來了解她的一切。房間裡有些悶,她似乎察覺他的不適,卻又不讓他輕易離去。
她把另一扇窗戶也打開。馬路上的聲音擁進來。她又把它關上。
我父親是縣城機關的一個小公務員。在一次停職處分以後,他漸漸迷上打牌。他把每月的一千多塊工資全部輸光,又去翻我母親櫃子裡的積蓄。我母親沒有正式的工作,靠做些縫紉補貼家用。她發現我父親的行為以後他們就開始吵架。整夜整夜的吵鬨不休,甚至會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