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的男女,有一點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眾生的眼光。人們互相議論,般配的或不般配的戀人或男女。
她覺得厭倦。傳聞裡的故事也許捕風捉影,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去澄清。他們把交往不成功的女孩稱作飯票,破鞋,投去鄙視的眼色。把男生追逐的焦點看作是刺花,觸碰不到就將她棄置牆角,讓她冷冷地被孤立,真正的高處不甚寒。男人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被流言保護,無論做了什麼,都是合理。
作家張愛玲一語道破真諦:女人們就是這點賤。若在異性裡得不到親睞,就在同性的世界裡也仿佛被看作低人一等。
肖苣的身邊太多被議論的例子。而她將何去何從?她覺得她在其間失去對一個男人的判斷,她不能選擇。她不敢輕易去相親,不敢唐突和男人相處。不似在省城時,可以隨意和男生去書店去旅遊或去看電影。很多朋友在一起不生分。而在漆城,交往就是談婚論嫁,她不敢輕易交出自己。亦不敢奢望愛情。
小店男人頻頻來約,甚至拉上她眾多同事一起,給她不好拒絕。她不能每次都不給他們麵子。他們邀她去漆城,以東道主的身份。隻有她一個外鄉女子。到了漆城,他們又各自散去,以回家名義,故意扔下她和他獨處。她不知道他都給了他們些什麼好處,怎麼個個那麼自覺識趣。
她知道上當,卻無奈何,心下有些歡喜又夾雜著虛榮。他們都是她每日共事的同仁,總不至合夥推她向一個火坑?
那天以後,她開始和他來往。
她的晚課,女生病了,來寢室找她批假。
那一張粉麵,病兮兮的在她麵前,嬌嗔著要批假的神態顯得楚楚動人。
也許是她平時太寵愛他們的緣故,他們跟她都撒嬌任性。隻是不過分,他們問她的臉色行事。小小年紀學會察言觀色是這代學生優越他們過去的地方。她那時的求學,先生都能做到說一不二,在學生中的地位比家長還要高出許多。但現在,先生的地位早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教改教改,改來改去,隻是學生變得高人一等。凡事以學生為中心,做先生的不再是聖賢。板著麵孔說課早就成了落伍的象征,隻等著被學生淘汰。好老師的標準是什麼?她調查過身邊大多數學生。眾望所歸的標準就是像她這種,學識淵博,品行良好,待學生可親可敬的類型。她記得當時還沾沾自喜,到頭來才發現,做一個學生心目中好老師的難處。
老師們麵對人小鬼大的學生真正是要步步為營,設想每一種可能性。她觀察她的臉色,思考她平時的表現。不批假怕她出事擔待不了,披了又怕放縱了她出去玩。這個女生出落得靚麗,人又伶俐可愛,成績也還好,隻是太貪玩又會說話,跟老師也沒甚界限地討價還價。漆中大多老師都認識這個高二年級的女生。
因為學校封閉式管理嚴格,她批了假又送女生出去校門。剛想回去準備上課,女生突然疼得哭,天又下起了雨點。她就打算順路去七裡香借把雨傘給學生用。
七裡香燈開著。男人看到她們,知道是這麼要緊的事,便叫她回學校上課,他送女生去醫院。騎車送去會快些,他說,你看學生病的樣子,不能耽擱了。她見女生以熟悉地口吻叫他老師,她便放了心回教室。
女生認識他。這個女孩子跟老師比跟學生還能打交道,到哪裡都聽得見她甜甜地喊老師好。教師寢室經常能夠遇見她,不是問問題就是以問題為借口去找他們聊天。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生分的女生,跟誰都能找到那麼多話題來說。
她下課回來已經十點。她寢室邊有人吵鬨,很多師生圍在一起。她納悶地走進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