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看 作死的魏無羨……(1 / 2)

魔道之仙魔奏 彩顏物語 8921 字 10個月前

姑蘇藍氏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藍啟仁,在世家之中公認有三大特點:迂腐、固執、嚴師出高徒。雖然前兩點讓許多人對他敬而遠之甚至暗暗嫌惡,最後一個卻又讓他們削尖了腦袋地想把孩子送去他手下受教一番。他手底下帶出過不少優秀的藍家子弟,在他堂上教養過一兩年的,即便是進去的時候再狗屎無用,出來時一般也能人模狗樣,至少儀表禮節遠非從前可比,多少父母接回自己兒子時激動得老淚縱橫。

對此,魏無羨表態:“我現在豈非已經足夠人模狗樣?”

江澄則很有遠見地道:“你一定會成為他教學生涯中恥辱的一筆。”

當年,除了雲夢江氏,還有不少其他家族的公子們,全是父母慕名求學送來的。這些公子們都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世家之間常有往來,不說親密,至少也是個臉熟。人人皆知魏無羨雖然不是江姓,卻是雲夢江氏家主江楓眠的故人之子和首席大弟子,被視如己出,再加上少年人往往不如長輩在意出身和血統,很快打得火熱,沒幾句就哥哥弟弟地亂叫一片。有人問:“你們江家的蓮花塢比這裡好玩兒多了吧?”

魏無羨笑道:“好玩兒不好玩兒,看你怎麼玩兒。規矩肯定沒這裡多,也不用起這麼大早。”

姑蘇藍氏卯時作,亥時息,不得延誤。又有人問:“你們什麼時候起?每天都乾些什麼?”

江澄哼道:“他?巳時作,醜時息。起來了不練劍打坐,劃船遊水摘蓮蓬打山雞。”

魏無羨道:“山雞打得再多,我還是第一。”

一名少年道:“我明年要去雲夢求學!誰都彆攔我!”

一盆冷水潑來:“沒有人會攔你。你大哥隻是會打斷你的腿而已。”

那名少年立刻蔫了。這位是清河聶氏的二公子聶懷桑,其兄長聶明玦作風雷厲風行,在百家之中素有威名。雖說兄弟二人非是一母所生,但感情甚篤,聶明玦教導小弟極其嚴格,對他功課尤為關心。是以聶懷桑雖敬重他大哥,卻最害怕聶明玦提起他的課業。

魏無羨道:“其實姑蘇也挺好玩兒的。”

聶懷桑道:“魏兄,聽我衷心奉勸一句,雲深不知處不比蓮花塢,你此來姑蘇,記住有兩個人不要去招惹。”

魏無羨道:“誰?藍啟仁?澤蕪君?”

聶懷桑道:“不是那老頭和澤蕪君。你須得小心的是他那個得意門生,叫做藍湛。還有就是天淩弦,他為人雖然好,但他是個典型的笑麵虎,凡是觸碰他底線的人,沒一個好下場”

魏無羨道:“藍氏雙璧的那個藍湛?藍忘機?”

姑蘇藍氏這一任家主的兩個兒子,藍渙和藍湛,素享有藍氏雙璧的美名,過了十四歲就被各家長輩當做楷模供起來和自家子弟比來比去,在小輩中出儘風頭,不由得旁人不如雷貫耳。聶懷桑道:“還有哪個藍湛,就是那個。媽呀,跟你我一般大,卻半點少年人的活氣都沒有,又刻板又嚴厲,跟他叔父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天淩弦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魏無羨隨口一問。

“天哪,你居然沒聽說過,天音 天淩弦,他是姑蘇藍氏修為最高的人,你居然不知道?聽說他是被姑蘇藍氏收養,誰知道就養出一個天才,修為極高,極其擅長音律,常常出去雲遊四海,以彈琴治病救人,為此他還有一個稱號叫‘琴醫’傳聞就沒有他治不好的病,而且他特彆討厭不聽管教的人,所以你要小心!”聶懷桑不禁打了個冷顫。

魏無羨“哦”了一聲,問:“是不是一個長得挺俊俏的小子。”

江澄嗤笑道:“姑蘇藍氏,有哪個長得醜的?他家可是連門生都拒收五官不整者,你倒是找一個相貌平庸的出來給我看。”

魏無羨強調:“特彆俊俏。”他比了比頭:“一生黑白,背著把白色的劍,俏俏的,麵帶微笑。”

“……”聶懷桑肯定道:“就是他!”頓了頓,道:“不過他近日雲遊,你昨天才來,什麼時候見過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昨天晚上?!”江澄愕然:“雲深不知處有宵禁的,你在哪裡見的他?我怎麼不知道?”

魏無羨指:“那裡。”

他指的是一處高高的牆簷。

眾人無言以對。江澄頭都大了,咬牙道:“剛來你就給我闖禍!怎麼回事?”

魏無羨笑嘻嘻地道:“也沒有怎麼回事。咱們來時不是路過那家‘天子笑’的酒家嘛。我昨天夜裡翻來覆去忍不了,就下山去城裡又帶了兩壇回來。這個在雲夢可沒得喝。”

江澄:“那酒呢?”

魏無羨:“這不剛翻過牆簷,一隻腳還沒跨進來,就被他逮住了。”

一名少年道:“魏兄你真是好彩。怕是那時他剛出關在巡夜,你被他抓個正著了。”

江澄道:“夜歸者不過卯時末不允入內,他怎會放你進來?”

魏無羨攤手道:“啊,是嗎,昨天他問我手裡拿的是什麼,我說是天子笑,然後我就分了他一壇,我們倆就對飲了起來。”

江澄歎氣:“……雲深不知處禁酒。罪加一等。”

魏無羨道:“他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我就問:‘你不如告訴我,你們家究竟有什麼不禁?’他就思索了一下,說他也不知道什麼不禁,然後他就問我,酒能不能分開一壇,我就分了,後麵我們倆就認識了,他說今天他給我帶酒過來。”

話音未落,眾人繞過一片漏窗牆,便看到蘭室裡正襟危坐著一名白衣少年,束著長發和抹額,周身氣場如冰霜籠罩,冷颼颼地掃了他們一眼。

十幾張嘴登時都仿佛被施了禁言術,默默地進入蘭室,默默地各自挑了位置坐好,默默地空出了藍忘機周圍那一片書案。

江澄拍了拍魏無羨的肩頭,低聲道:“盯上你了。自求多福吧。”

魏無羨扭頭剛好能看見藍忘機的側臉。睫毛纖長,極其俊秀清雅,人更是坐得端正無比,平視前方。他有心開口搭話,藍啟仁卻在這時走進了蘭室。

藍啟仁既高且瘦,腰杆筆直。雖然蓄著長長的黑山羊須,但絕對不老;照姑蘇藍氏代代出美男的傳統來看,絕對也不醜。隻可惜他周身一股迂腐死板之氣,叫他一聲老頭毫不違和。

“忘機,看見淩弦了嗎?”藍啟仁掃視了一周,疑惑的問道。

“未曾,他大概又走了吧。”藍忘機語氣中帶著一點失落,可話音未落,“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隻見一位身穿黑白色衣服的少年,手裡提著兩壺天子笑,嘴裡還打趣道:“喲,忘記想我了?”

藍忘機臉刷的一下紅了,嘴裡卻依舊不饒人:“無聊至極!”隨後他正襟危坐,不再去管天淩弦。

天淩弦目光一轉,手裡的兩壺天子笑,朝著魏無羨那邊甩來,嘴裡叫道:“小朋友,你的酒!”

“謝謝哥哥!”魏無羨笑得特彆甜,嘴裡的小虎牙露了出來,極為可愛,天淩弦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頭,“回去吧,要上課了!”

藍忘機瞪了一下天淩弦,似乎在表達心中的不滿,然後看了看魏無羨,濃濃的醋意傾瀉而出。

“淩弦,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不要鬨了,坐一下上課吧!”藍啟仁看著這出鬨劇語氣中帶著一點溫怒,但依舊保持禮儀。

“好的!”天淩弦拉開了魏無羨身側的一個板凳,隨意地坐了下來。

他手持一隻卷軸,打開後長長滾了一地,竟然就拿著這隻卷軸開始講藍家家規。在座少年個個聽得臉色發青。魏無羨心中無聊,眼神亂飛,飛到一旁藍忘機的側臉上,見他神情是絕非作偽的專注和嚴肅,不禁大驚:“這麼無聊的東西,他也能聽得這麼認真!”

“他一直都是這樣,迂腐得很!” 天淩弦也在旁邊附和道。

忽然,前方藍啟仁把卷軸一摔,冷笑道:“刻在石壁上,沒有人看。所以我才一條一條複述一次,看看還有誰借口不知道而犯禁。既然這樣也有人心不在焉。那好,我便講些彆的。”

雖說這句話安在這間蘭室裡所有人頭上都說得通,但魏無羨直覺這是針對他的警告。果然,藍啟仁道:“魏嬰。”

魏無羨道:“在。”

“我問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種東西?”

魏無羨笑道:“不是。”

“為何不是?如何區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妖’與‘怪’極易混淆,舉例區分?”

“好說。”魏無羨指蘭室外的鬱鬱碧樹,道:“臂如一顆活樹,沾染書香之氣百年,修煉成精,化出意識,作祟擾人,此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攔腰砍斷隻剩個死樹墩兒,它再修煉成精,此為‘怪’。”

“清河聶氏先祖所操何業?”

“屠夫。”

“蘭陵金氏家徽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

“修真界興家族而衰門派第一人為何者?”

“岐山溫氏先祖,溫卯。”

他這廂對答如流,在座其他人聽得心頭跌宕起伏,心有僥幸的同時祈禱他千萬彆犯難,請務必一直答下去,千萬不要讓藍啟仁有機會抽點其他人。藍啟仁卻道:“身為雲夢江氏子弟,這些早都該耳熟能詳倒背如流,答對了也沒什麼好得意的。我再問你,今有一劊子手,父母妻兒俱全,生前斬首者逾百人。橫死市井,曝屍七日,怨氣鬱結,作祟行凶。何如?”

這次,魏無羨卻沒有立刻答出,旁人隻當他犯了難,均有些坐立不安,藍啟仁嗬斥道:“看他乾什麼,你們也給我想。不準翻書!”

眾人連忙把手從準備臨時翻找的書上拿開,也跟著犯難:橫死市井,曝屍七日,妥妥的大厲鬼、大凶屍,難辦得很,這藍老頭千萬不要抽點自己回答才好。藍啟仁見魏無羨半晌不答,隻是若有所思,道:“忘機,你告訴他,何如。”

藍忘機並不去看魏無羨,頷首示禮,淡聲道:“度化第一,鎮壓第二,滅絕第三。先以父母妻兒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願,化去執念;不靈,則鎮壓;罪大惡極,怨氣不散,則斬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門行事,當謹遵此序,不得有誤。”

眾人長籲一口氣,心內謝天謝地,還好這老頭點了藍忘機,不然輪到他們,難免漏一兩個或者順序有誤。藍啟仁滿意點頭,道:“一字不差。”頓了頓,他又道:“無論是修行還是為人,都需得這般紮紮實實。若是因為在自家降過幾隻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虛名就自滿驕傲、頑劣跳脫,遲早會自取其辱。”

魏無羨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藍忘機的側臉,心道:“原來這老頭衝我來的。叫他的好學生一起聽學,是要我好看來著。”

他道:“我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