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佳慧昨天一晚上幾乎沒怎麼睡，眼淚濡濕了枕頭，她害怕失去媽媽，恐懼被暴力控製的爸爸，夜晚蛐蛐的叫聲此刻顯得格外的讓人心煩，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早上還是媽媽敲門進來叫她起床的。

媽媽摸著她的臉蛋歡快的說：“我的掌上明珠生日快樂。過了今天就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還賴床，羞羞臉。起床了，再不起床等下就遲到了。”

趙佳慧揉搓著眼睛，讓自己清醒過來，看到媽媽臉上一大塊淤青，讓人觸目驚心，她心疼的說：“臉上還疼嗎？”

媽媽從來沒有錯過她的任何一個生日，可是她壓根不在乎今天是不是她的生日，她更在乎媽媽臉上的傷和今後的處境。

“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咱不聊這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 媽媽回避了趙佳慧，還塞給她兩張嶄新的一塊錢：“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媽媽給你做。這些錢，你拿著自己去買點你喜歡的東西。”

對比村裡的其他同齡孩子過生日煮個雞蛋，趙佳慧的生日就如同過年一樣，大魚大肉必不可少，媽媽還會額外的準備一些小驚喜給她，一本書或者一支鋼筆，一件新衣服，每當收到禮物的時，她都非常開心，看來今年她隻能收到錢了。

“媽媽，我不想要你過這樣的生活。我覺得我們需要跟爸爸分開一段時間。”趙佳慧歎息，她覺得自己有些冷酷無情，她愛媽媽勝過爸爸。

“能去哪裡？你還有幾個月的時間馬上就要高考了。我身上就隻剩下十來塊錢，還有我們靠什麼謀生？孤兒寡母的外出也不安全，我們哪兒都去不了。就算我舍棄臉麵回外婆家，外公也不一定接納我們，你爸爸也會找到我們。”

“我們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趙佳慧不甘心的追問。

“其實事情沒你想的這麼嚴重，你爸爸也不是一個無緣無故就生氣的人，我自己也有部分原因，我們平時沒事彆惹他就是了。村裡哪對夫妻沒拌過嘴打過架，大家都這麼過來的。我和你爸爸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說馬上分開就分開的。”

趙佳慧聽了媽媽的這番自白和聯想到了村裡那些重新回來過日子的女人，感到悲涼，媽媽離不開這裡。她們有自己各種理由，為了孩子不能離開，除了這裡沒地方可以去了，最主要的是她們選擇相信丈夫已經知錯了，過日子就是這樣磕磕絆絆的。

純屬浪費口舌，每個人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彆人不能幫他們做出選擇。

趙佳慧沒在繼續說下去，起床收拾好東西，準備去上學。

她進廚房就看到爸爸在燒火煮稻穀和玉米粒，用來喂家裡的雞鴨和豬，這是爸爸出事後趙佳慧一直承擔的家務之一，每天上學前必須完成的家務，這能幫媽媽減少一項工作。

他臉上的胡茬都長了出來，臉色有些發青，看樣子應該是昨天晚上沒休息好導致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生日快樂。我煮了雞蛋，給你當早餐。你去上學吧，我來煮雜糧。”

血濃於水，她能感受到爸爸對她的愧疚和愛，以及試圖通過做這些事情來補救造成的後果，看著他的樣子，她的立場在搖擺，就跟媽媽說的一樣，誰家不是在打打鬨鬨中過日子的。

趙佳慧不想跟爸爸繼續呆在同一個房間裡，選擇把溫暖的雞蛋揣手裡，帶上飯盒就在準備出門時，爸爸再次出聲。

“慧慧，對不起，爸爸錯了，再給爸爸一次機會。我發誓不會再有下次了。”

趙佳慧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自責，羞愧和後悔，她遲疑了好一會兒說：“你保證？”

“我一定會做到的。我保證。我會用我的行動向你們證明，我是真心悔過。”爸爸眼神堅毅，語氣堅定。

趙佳慧在腦海中重複好幾次，說服自己說：再相信一次爸爸，相信這個可憐的男人，昨天的事情隻是個意外，從此之後不會再發生。

“我信你，爸爸。”

“謝謝。”爸爸的眼淚從眼角滴落下來，飽含感情的聲音，格外讓人動容。

趙佳慧很快就到了學校，在教室外就能聽見同學洪亮的早讀聲傳來，現在還沒有打上課鈴聲，幾乎全班的同學都已經在教室早讀了，大家希望用自己的努力去實現自己的目標和追求，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和人生。

離高考的攔路虎“高考預選”考試五月六號越來越近了，隻有通過這次考試，大家才有資格參加7月份的高考，誰都不想落榜，辜負自己的努力和爸媽的期望，為了自己的目標大家拚了命的搞學習。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班主任孫老師在黑板上板書上周模擬考試的標準答案，教室裡有同學咳嗽和擤鼻涕的聲音，還有些同學在交頭接耳的討論，李月華則不斷小雞啄米的在打瞌睡，沉悶的課堂讓趙佳慧注意力渙散，沒一會兒就盯著窗外隨風擺動的樹葉發呆，低年級的學生在外麵打鬨嬉戲，讓她嫉妒到發狂。

感受到後排同學在用筆頭戳她後背，遞給她一張蜷成團的小紙團，她慢慢將紙團展開，捋平褶皺，上麵是羅紹先清秀的字體，寫著：生日快樂。

趙佳慧把紙條夾進課本裡，壓平，這是她收到的羅紹先的第十一次生日祝福問候。

從她八歲開始，羅紹先每年都記得準時送出祝福，她反而從來沒有記得他的生日，往往等到她過生日的時候，才想起忘了跟羅紹先說聲生日快樂。

他們曾經為送生日祝福這事辯論過。

那個時候，他們是二年級同桌，羅紹先告訴她說：“今天是我生日。”

趙佳慧用鉛筆在桌子上劃線分地盤，還故意占便宜，把桌子四六分，敷衍的對他說：“嗯。”

“今天是我生日。”羅紹先提高音量又重複一次說。

趙佳慧不耐煩的說：“我知道了。”

“你應該對我說生日快樂。”羅紹先委屈的說。

“憑什麼呀，你都沒有跟我說過生日快樂。”趙佳慧理直氣壯地回複。

“你生日又沒到。”羅紹先解釋說。

“我去年生日的時候，你都沒說。”趙佳慧氣鼓鼓的說。

“你又沒告訴我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農曆二月初十。”

“好，我記住了，下次你生日的時候，我再祝福你。現在你得先祝福我生日快樂。”

“不要。除非你以後不許越過這條線，我就說。”紮著兩個衝天辮的趙佳慧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指著新畫的分界線，跟他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