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回家，趙佳慧一進門就看見此生為止最恐怖的畫麵，班主任孫老師和媽媽坐在院子裡遮蔭的地方，一邊擇菜一邊聊天，另外一張小板凳上放著班主任孫老師上次給她看過的筆記本。

她的心瞬間撲通撲通的加速跳了起來，努力的掙脫著想從身體裡逃出來，導致她有些喘不上氣。

班主任孫老師偷偷來家訪了。

媽媽已經知道她成績退步的消息了，甚至可能知道她不想考大學這個秘密了。

現在她感受到了什麼叫滅頂之災，瞞了這麼久，就在這緊要關頭前功儘棄，她實在是不甘心，但是卻沒有一點兒辦法。

太陽還沒有下山，空氣中還帶著些許的熱度，可趙佳慧還是覺得今天衣服穿少了，她都冷得嘴唇哆嗦顫抖起來。

此景此情，她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唯一的念頭：今晚隻能吃竹條炒肉了。

“老師好。媽媽，我回來了。”

趙佳慧心虛膽怯的小聲打招呼，雙手規規矩矩的緊貼著褲腿，筆直的站著，不敢有其他的小動作，十分的乖巧的樣子，在她心裡認為這樣做似乎能讓媽媽法外開恩一樣。

“哎呀，佳慧放學了呀。一沒注意就聊了這麼長時間，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班主任孫老師笑嗬嗬回應她，放下手裡的青菜，拿起一旁的筆記本，站起身來跟媽媽告彆說：“佳慧學習還是不錯的，平時在學校也很乖巧。現在離高考還有一點時間，一切皆有可能。你好好跟孩子聊一下。我就先走了。”

媽媽也連忙起來，拉住班主任孫老師的胳膊熱情的說：“老師，慢著。你等等，我去抓隻雞，你帶回去。”

說完，就朝關著雞的籠子走去，孫老師急忙拉住她說：“哎哎，彆，不用，家裡什麼都不缺，我們家奶奶也養了好幾十隻。”

兩人互相拉扯，推辭了一番過後，媽媽麵帶笑容的把孫老師送出了好長一段路，“讓您費心了，麻煩您特意走這一趟，老師辛苦了。”

“這是我們當老師應該做的，彆送了，你回去忙吧，打擾了。”說完老師騎上自行車長揚而去後。

媽媽目送老師消失在地平線之後，才轉身回家關上門，臉也立馬板了起來說：“你跟老師說不想上大學了，是真的嗎？”

“媽媽，是真的。”她戰戰兢兢的回應了一聲，然後低頭，害怕到不敢直視媽媽的眼睛。

媽媽揚起手，懸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見到趙佳慧閉上眼睛，似乎是在等待著暴風雨的降臨，然後媽媽喃喃自語小聲的說：“我不是你爸爸。”

於是又緩緩地把巴掌收了起來，自己離開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趙佳慧睜開眼睛見到媽媽似乎想去洗菜，便上前去幫忙把水井裡的水壓出來，可媽媽直接無視她，選擇從一旁的水缸裡舀水，把擇好的菜洗乾淨，再拿進廚房，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趙佳慧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趴著睡幾天，可現在媽媽不理她的樣子，更加讓她難受。

廚房的視線比院子裡暗淡很多，媽媽已經把火生升起來，橘黃色的火焰跳躍著，燃燒著，一根玉米棒子正在熊熊燃燒。

“媽媽。”

可媽媽沒有理會，自顧自的放油炒菜，一瞬間蒜香氣充滿了整間小小的廚房，火很大，菜很快就炒熟了。

趙佳慧主動去拿碗盛早上出門前已經煮好的一大鍋玉米粥，擺放好椅子和筷子，她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希望爭取能寬大處理。

媽媽把菜擺在桌子中間，然後坐下，開始吃飯。

趙佳慧站在一旁，既不敢上桌吃飯，也不敢說話，連喘氣都控製著。

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媽媽終於開口了：“如果你不想吃飯，我就收碗了。”

“吃的。”趙佳慧連忙坐下，默默低頭吃飯，廚房裡此時隻有碗筷碰撞和咀嚼的聲音，氣氛過於壓抑讓她受不了，大概吃了幾口後，想著反正這頓懲罰怎麼都逃不掉的了，於是她放下碗筷，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對媽媽說，“媽媽，你想怎麼罰我都行。我絕不反抗。”

媽媽冷靜的說：“說吧，我聽著。”

“什麼？”

“解釋一下，你為什麼不想考大學了？”

“哦，這個啊。”趙佳慧躲閃著媽媽的目光，把視線聚焦在媽媽身後一隻正在爬行的壁虎身上，這樣腦子才能跟上嘴巴，把狡辯的話說出來：“我很努力的在學了，可是就是學不會。”

她不能告訴媽媽，是因為媽媽和爸爸隔三岔五的吵架，家裡欠了一屁股的債，現在的情況還越來越糟糕了，她不想跟爸爸一樣成為家裡的負擔，家裡的累贅，她想幫媽媽分擔壓力。

“先把飯吃了，待會兒菜涼了。”媽媽把肉菜推到她跟前的位置。

趙佳慧現在被媽媽搞糊塗了，她這是輕鬆混過去了還是後麵有更厲害的懲罰在等著她？導致她心裡也更加忐忑了，暴風雨前的寧靜最讓人煎熬。

“嗯。”想不通的趙佳慧大口扒拉著晚飯，這樣才能有力氣跟媽媽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