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表秋歲”古董店。
“蘇先生,我家楚少請你參加……”
門外,一輛黑色錚亮的奔馳停在綠化帶旁,一個身著正裝的執事走到收銀台前,對著裡麵的人頷首低眉,然後在展櫃上留下了一張請帖。
“嗯。”蘇樸沒有停下手裡的工作。他是這家古董店的老板,更是此時那位楚少的舊情人,而現在,曾經和他在一個屋簷下顛鸞倒鳳的那個人,就要結婚了。
和另外一個女人。
手裡的青花瓷瓶精致而蒼老。他作為一名經驗老道的鑒定師,要鑒彆它的真偽。
這是他最近少有的工作了,古玩市場不景氣,他也就清閒得很。
良久,他才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執事,“我知道了。”
“你放心,我和你們少爺也算莫逆之交。他的麵子我不會不給的。”蘇樸打算撒個謊,把眼前這位執事趕走,“不過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我並不是很有閒暇去關注彆的事。所以還有什麼需求,就請下次再說吧。”
“好的蘇先生,祝您工作順利。”
等麵前這輛敞亮大氣的奔馳遠去,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時,他才緩緩放下手中的青瓷瓶。
青瓷瓶上的虎紋並不多見,刻畫的很是精致,但可惜邊角的裂紋出賣了它的價值。
“這痕跡,做得太敷衍的。”
這是一個技藝精湛的贗品,按照通常的價位來說,甚至比市場上絕大多數的工藝品都要來的精巧。
光從這方麵講,足以見得作為的人是多麼用心良苦。可在一位古董鑒定師的眼裡,無論是多麼精妙的花紋,多麼入木三分的書法。
一旦被鑒定為假的價值,就難免遭遇一落千丈。
“最近運氣不佳。”
蘇樸把瓶子放回儲物櫃裡,關上櫃門,在櫃門上方貼著“殘次品”三字的標簽上劃了一條線,然後又在旁邊的“藏品”標簽上打了一個勾。
工作這麼多年來,他早已從成百上千的贗品裡畫了無數個“正”字。不過,能被發現並且作為藏品的還是少數。
往常的那些贗品,大多也隻是用來養養花種種草了。
櫃門上掛著一個日曆,本月底上的某個日子,被畫上了一個圈。
距離楚子真的新婚,不過一周之餘。
從那個日子起,他曾經的少爺就要和他那都沒見過幾麵的“未婚妻”——那位江南來的大小姐結為伉儷。
那位大小姐……
莫晚……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可明明自己也是不甘情願。
店麵角落,擺著一對花燭,都是“龍”。
一隻蛾子訕訕地停在燭心上,輕微地振了振翅。
三天後,獨墅苑小區。
蘇樸賴在清晨的陽光裡,左手邊是他的手機,裡麵還開著他心心念念的抽卡遊戲,右手抱著昨晚許願“金光”的枕頭。
他揉了揉眼,想起昨晚的戰果,無情地把抱枕砸了出去。
“怎麼……又是保底?”
玩了十年抽卡遊戲,這位非洲大酋長還是“上頭”了。
近日諸事不宜。
想到這兒,他又把手機扔了出去,結果不小心打壞了窗台的花盆。
不想起床,不想工作,肚子好餓——這便是蘇樸的日常生活姿態。
上周的那個明朝的青瓷瓶子,雖然是仿製的,也是這批貨裡難得的好物件兒了,也算是有點子收獲。
至於其他的“破爛”,他已經沒有額外的精力來處理了。
出於飽腹的需要,他還是挺著熬夜的困頓,蝸牛般地下了床。
蘇樸看著鏡子裡糟心的自己,打算去西口街的老茶館裡品品早茶。
“老板,龍井,謝謝。”
點完早餐,蘇樸又覺得陡然的閒暇之餘沒勁兒,隻好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沒事找事似的,翻看著微博熱搜。
果然。
楚家目前的公司掌門人唯一的大少爺,即將和來自江南“非遺”傳承世家的大小姐——將在不久之後的婚慶上結為一家。
蘇樸沒有忍住好奇,點進去掃了一眼。
楚家是做影視行業的,旗下有很多著名的藝人和相當不錯的影視資源,在演藝圈也有著相當不錯的名氣。
雖然幾年前的“風波”以及楚家家族內部的變動成本對公司的股票市場和名譽都造成難以估量的衝擊,但經過這幾些人力物力的妥協,維艱和犧牲——最終公司還是恢複了往常的運營。
還是那一副門庭若市般的繁榮。
而微博的評論裡,大多也是對兩位“新人”的祝願和寄托。
雖然在微博這樣的信息大雜燴裡,總也避免不了紛擾,拉踩與吹捧,可在這樣的時刻,總也還是少數。
蘇樸正要往下翻,手機倏地一震。
沒看清楚來人,他就按下了接聽鍵。
“喂?”
“我!老蘇,想死你啦!麼麼麼親一個!”
來電人是他的合夥人,平日裡搞笑得不行,卻也是古玩市場上有兩把刷子的商賈之士。
大早上來找他,想必不是說什麼要緊事。
“沒事我掛了。”
“哎——有事有事,老蘇啊,那批貨你看完了吧。”
那批貨——是之前據說一個文物局的夥計在東南那一帶找來的海洋出土文物,但其實送來的時候,就是些魚龍混雜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