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就看完了,沒什麼好東西。順便給你提一聲,這人可以拉黑了,反正也不打算好好做生意。”
蘇樸對待工作的時候沒有一點客氣,這種偷奸耍滑的把戲他早就見多不怪,“知道我們最近想進點兒物件也不容易,就近整些沒用的破爛,回頭攤子還得是我去整理。”
“我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你也不看看,就因為這個破病毒。原來那幾個老夥計都好幾天沒找到好的物件兒了,連古玩城那兒也不大景氣……”
“行行行,我知道了。”大概理解意思後,蘇樸就及時打斷對方滔滔不絕的口舌。
蘇樸沏了杯龍井。
“古玩城那兒我下周再去看。”
“下周?你不是幾天前就閒著了嗎?”
“這周有事,私事。”
“行,那兄弟我不叨擾了,下周古玩城見。”
“再會。”
剛掛完電話沒隔多久,蘇樸沒有和本地老大爺一樣待在早茶店裡一上午閒談曬太陽的習慣,喝完茶,吃完早飯就打算要從早茶店裡回家。
手機又響了。
這次,他看到了來電人的名字。
準備接起電話的手指一顫,險些直接掛斷。
是桑榆。
蘇樸上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還是上次,依稀想起是好幾年前的暮春。
她是楚家收養的一個女孩。
從小冰雪聰明,長大更是如此。在楚家的辛苦栽培下,目前也是一名很有實力的音樂劇演員。
不過天妒英才,據人說,她很早就被檢查出一型糖尿病,每天都需要依賴胰島素和控製血糖滿足正常生活。
蘇樸沒有第一時間接聽。
他抬頭看了眼日曆——八十七天了。
他已經將近整整三個月沒有和楚家的人有過半點來往了。
嘟——
嘟——
嘟——
……
蘇樸還是接了。
“喂?”說話的瞬間,蘇樸的嗓子忽然啞了。
對方沒有回應,但傳出一陣短暫的呼吸。
是讓人心跳加速的熟悉。
“是我。”
果然。
蘇樸愣住了。
雖然早在剛才電話響起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可能性,但耳邊人沙礫般的嗓音在他耳邊滾動時,還是免不了讓人心頭一緊。
楚子真頓了頓,“你在出差?我去點裡找你,你不在。”
“沒。”蘇樸清了清嗓子,“我很早就搬出去住了。”
“店裡不方便?”
“不是。”蘇樸咽了咽口水,“你要結婚了?”
沉默。
“我爸安排的……”
彼時,楚子真站在“華表秋歲”古董店街對麵。車馬不止,人流不息。
“我隻想問你一句話。”蘇樸重新整理情緒,努力遏製眼裡奔湧的淚水,“有好好想過嗎?還是隻想承了家裡的意。”
“我想過,但也隻是想過。”
“嗯,我理解你。”蘇樸偏開頭,卻怎麼也止不住自己的呼吸,“我來做你伴郎。”
楚子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了一句,“還好嗎?”
蘇樸顫抖地點點頭:“聚散有時,各謀歡喜就好。”
說完,他自己先泣不成聲。掛電話前,他還說了一句話。
楚子真放下手機,視線模糊了一霎。
“打完了?”桑榆抬起頭,眼眸微微抬起,拿回她的手機。
“比上次反應小得多,看來顧醫生的治療還是有些用處的——不過還是不太開心。”
“前麵有一家西服店。走,去挑件衣服吧,後天要穿的。”
“不了,家裡有一件,還沒穿過。”
彼時,西口街老茶館。
蘇樸剛從衛生間出來,眼裡的紅絲還未完全褪去。
他打包了剩下的早點,打車回了家。
回到家,他輕車熟路地打開臥室床頭櫃最後一層抽屜的隔層裡,撥開層巒疊嶂的高鐵車票,從最裡麵取出了一本書——《戴望舒詩集選》。
書上,在第174頁上還有一個未曾翻開的折角。
折角裡,曾經藏下了跨越數載的約定。而他此刻,竟然這麼難受。
一種從心底蔓延開來的刺痛針紮般地觸動著蘇樸的每一根神經,從指縫流淌到掌心,再從脈搏貫穿骨骼。
遠處的雨巷,卻被一卷烏雲,弄丟了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