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日頭西斜,疏散的陽光從枝葉的縫隙裡投下,剛好圍繞在蘇樸身周。風從樹林間穿過,帶上微微的涼意。
路旁的電線老化很嚴重,昏黃的燈光明明暗暗。夕陽拽著少年的影子,一直從走廊儘頭到了樓梯口。
酸酸麻麻的感覺從腳跟延伸到腿側,他一動不動。
東樓看不到夕陽,那邊的天已經暗了。
蘇樸一直從西樓走過來,身後的餘暉一點點消逝,他卻沒有一絲回頭。
自從聽了莫晚的話,他就再沒定下心來。傍晚的時候,心裡血液衝上了腦子,突然來了興致,一路從東樓走到西樓。
東樓,表演二班。
下午的台詞課即將到達尾聲,老師打算選一組優秀的劇目表演者來進行現場演示。
“行行行,咋又是我?”
楚子真作為表演班裡的男生代表,自告奮勇地站起來,自覺走到了舞台中央。
“Who is my ‘搭檔’?”
表演老師自然地回頭一看向女生堆,大多都害羞地低下頭去。
桑榆坐在遠處,手裡看著稿件,心無波瀾。
表演老師低頭那筆劃了幾條線:“那麼……就讓桑榆來吧。楚子真,你這次的稿件是情緒台詞。然後那個,《辛亥革命》林覺民的那段,從這個‘張鳴歧,頓你為什麼躲在暗處’這裡……”
“行,我熟悉一下。”
“那你先看著,桑榆,你來一個挑戰性比較大的可以吧。就這個《我愛桃花》裡麵的張妻的獨白。從第二段開始,你情緒也醞釀一下,仔細想想怎麼把這種戲中戲的情節把握好……”
楚子真深吸一口氣,麵朝著牆壁慢慢吐出來。
“老師,我沒問題了。”
“好。三,二,一,Action!”
“張鳴歧,頓你為什麼躲在暗處?你怕什麼?……你有沒有想過,當今世界列強,有哪個國家不是因為革命才得以強盛的?……”
門外,蘇樸站在窗邊一角。
他看見——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在少年臉上抹了一層金黃。少年的憤慨和陰鬱流淌在眼角的濕潤,仿佛鞭撻千年的石板,訴說著如火的赤誠。
“嗯,非常好!”
門外,蘇樸趁著沒人發現鼓起了掌聲。
“好了,到你了桑榆,準備好了嗎?”
“嗯。”
女生的情緒忽如一夜春風來,內心的悲慟和哀怨似潮水般奔湧而上。
“哥,承認了吧……在你心中恨得早已把我殺過千次百次了……你想殺我是吧,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怎麼不想殺你的春紅!”
演畢,台下一片掌聲雷動。
“桑榆這次也很讓我意外,其實比起上次我們情景劇演的那個周繁漪來說,這個難度也不小。當然了,我也沒有說楚子真這次發揮不好,大家也可以學習下,另外大家如果也想課餘再補救一下自己的台詞,或者像我們一些高二的初學者想接觸也可以去看看王誌文的《黑冰》之類的好片子……”
楚子真笑著站在桑榆旁邊,看到對方收放自如的情緒,也沒有忍著打趣對方的心理:“不愧是我們表演二班頭號“怨婦”,太厲害了吧。”
桑榆也不甘示弱:“你乾脆改名吧,彆叫楚子真了,叫‘楚子茶’吧,笑死。對了,晚上有空嗎?去喝杯咖啡,我叫上靜靜她們幾個?”
“合著就我一個男的?”
“你也可以找小夏小朱他們啊?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台下,周靜靜早已按耐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忍不住為台上的兩位新人們來一個三生三世十裡桃花。
門外的蘇樸,看著屋裡的兩人有說有笑,自顧自地走遠了。
楚子真不經意的回頭,看到遠處閃過一絲的身影:“嗯?那是……蘇樸?他怎麼在這裡?”
剛到樓梯口的時候,上麵走下來兩個人,手挽著手,十指相扣。
蘇樸轉頭一看,一個是淩逸,還有一個不認識。
“蘇樸?你怎麼到東樓來了,不去吃飯嗎?”淩逸看到他,也沒有絲毫感覺到尷尬,笑著開了口。
“今天有點不舒服,吃不下飯。”
淩逸看著他,嘴角微微彎:“身體不舒服的話醫務室在南樓東邊。”
蘇樸轉頭撇了一眼彆處:“沒事,我感覺還行。”
“我剛好也有點吃不下飯,不如一起去校門口的咖啡店喝一杯吧。”
這時,在他旁邊的那個少年率先打斷了他:“你不是剛才還鬨著要去吃麵嗎?”
淩逸拽了拽對方的手,“噓,你也要陪我去。”
“……真拿你沒轍。”
咖啡廳。
暮色已經模糊起來了,堆疊著晚霞的天早已沒了色彩。東邊,幾粒明星乍現,路燈亮了,一群群飛蛾在光影裡閃爍,像晶亮的雪花。
“兩杯拿鐵,再來三個可頌。”
淩逸一手托腮,看著旁邊的少年,嘴角微微彎起:“你不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