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暑假的第一天,也是我決定……(1 / 2)

暑假的第一天,也是我決定寫日記的第一天。坦白說,我也不知道寫日記的原因,可能是辯解,也可能是記錄,更可能是純粹的無聊之舉。倘若做任何事都要刨根究底,找最本質的動機,那麼生活中的很多事都做不成了。況且,我已經受夠了和自己對峙,關於這點就不多廢話,寫就是了。

其實這個決定幾天前我就想好了,並且發生的很偶然而倉促,完全不清楚它是怎麼忽然跑進了我的腦袋。後來,我告訴了林風。

“日記這種東西,我初中時好像寫過,後來覺得生活裡的東西實在沒太多值得寫,就放棄了,之後再沒有過想法。不過有一點是好的,那就是有機會反思一下自己的所想所做,不至於使自己太渾渾噩噩。”

“反思嗎?我倒沒想過。”

“其實不僅是日記,隻要是寫,隻要是認真的在排列字句,就必須要進行意識和思維的梳理。當然了,和書寫曆史一樣,這都是事後之事,有些東西你就是思考得再多,也做不到能完全還原。甚至有些地方,會有意識地進行修改,好讓某些東西更加符合自己的理解和認識。”

我沒料到僅僅是寫日記一項,林風就能扯出來好多嚴肅又充滿思辨性的東西,大概是他整天寫小說的後遺症吧,思維實在太能發散了。不過我答應他,寫過這個暑假後會把日記給他看看,至少使我不至於連一個月都堅持不下去。

暑假對我來說,也可能對所有的學生都是如此,最慶幸的就是可以多睡覺了。吃過午飯,躺床上刷會兒手機,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隻是忘了修改鬨鈴,到了一點四十分,又被吵醒了。同往常一樣,意識會先從各個不知何處的地方慢慢聚集,最後收攏在自己腦袋裡。十幾秒後,當我認識到這已是暑假時,意識也已經足夠清醒了。

家裡非常安靜,爸媽應該早就去工作了。桌子上留了個便簽,媽媽的筆跡,提醒我吃掉冰箱裡的西瓜。於是我邊吃西瓜邊想下午應該做些什麼事,寫作業自然是不可能的,玩一下午手機也太無聊。我忽然想起來,而且也有些後悔,放假之前竟然沒和同學商量商量,人多點可玩的總會多些的。

我似乎見他們商量過,不過大多都是出去玩的計劃,畢竟德州就這麼個小地方,好玩的早已玩遍。我沒參與其中,因為自己不大願意往外跑,再說了,外麵有什麼呢?他們要去的,無非是北京上海,再或者是東邊的青島煙台幾個沿海城市。總之,是人很多的地方。

步東方曾經來找我商量過,說打算假期裡練練長跑,就在中心廣場那個跑道,讓我陪著一起,另外起督促的作用。其實我想督促是不必要的,除非他的目的真的是練長跑。但我早就知道,無論他忽然冒出什麼主意來,出發點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怎麼才能遇到一些好看的妹妹。也許那裡確實有不少好看的妹妹,我沒仔細觀察過,人很多這點卻是沒必要懷疑的。

等吃完西瓜,我仍沒決定下午的安排。透過窗戶往外看,太陽依然很烈,似乎不是一個出去的好時機。但一個念頭忽然跑進了我的腦袋裡,對,我要出去。出去乾什麼?不知道,我要做的就是,在不適合出去的時候出去,要做一件不合時宜的事。等我把這個決定做好後,忽而覺得有點興奮起來,似乎自己比堂·吉訶德更堂·吉訶德,阿Q的淺薄可笑對我來說也是真的淺薄。因為我意識到了自身的處境,之後又做出了更加離譜的事情,所以我對他們完成了超越,我真是……我真是太無聊了!

匆忙換了身衣服,幾秒後我就下了樓。

因為小區坐落在東邊的開發區,所以相對於市區來說,人的密度要低不少,而且看起來路就更加的寬闊了。從小區門口出來,沿著路旁的林蔭道,我直接朝南走去。

天真的很熱,儘管一直走在樹蔭下,我仍能感到一陣陣的熱浪吹來。抬眼看去,不見一個步行的路人。我開始有點後悔,所謂的不合時宜,看來也是一件無聊的事情,而且還增添了身體上的不舒適。

不知為何,阿Q極其相關的東西又出現在了我的腦子裡。“他早想在路上拾得一注錢,但至今還沒有見;他想在自己的破屋裡忽然尋到一注錢,慌張的四顧,但屋內是空虛而且了然。”當時讀到的時候,我就覺得很搞笑,具體說不上來為何,隻覺得阿Q怎麼會如此地幼稚。而現在,“董立想在路上忽然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比如撿到某種奇怪的東西,或者能目睹一場車禍。但是他茫茫然走了半天,一無所獲。”

大約幾十分鐘後,不記得往東拐了幾個彎,我來到了一條陌生的路上。而且,路旁的人行道上也沒有種什麼樹。這可能是開發區的郊區了,因為路上車很少,行經的基本也都是貨車之類的運輸工具。我站在丁字路口旁,猶豫著是不是繼續走下去。

遠處,駛來了一列卡車,每輛車上都裝滿了石子。隨著它們的臨近,發動機的“嗡嗡聲”也越來越重。可能因為貨物太重了,它們行駛地並不快,隻像一個個賣力工作的機械巨獸,氣息穩定均勻,全不在乎頭頂的烈日。偶爾有石子從車上滑下來,還沒來得及滾遠就被後麵毫無知覺地軋碎,哢哢作響,最後留下幾點斑斑白跡。

可能我又多愁善感了吧,張怡如果在旁邊的話,我會把心裡的感受告訴她,而她肯定也會那麼說我。儘管她不能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但我還是想告訴她。我希望她能瞬間出現在我的旁邊,把那句重複過很多次的話再說一遍。

“你神經病吧,又想這些沒用的。”

儘管夾雜著一些寬慰,但回憶和想念,完全是一件讓人痛苦的事情。況且同張怡分手之後,我便不願意再因被她擾動到一絲的情緒。

我想像那些卡車一樣,笨重,遲鈍。

記得初中的時候,我很喜歡讀散文。我喜歡作者們悠然與豁達,生活中充滿了不順利,還有更多的平淡,他們總能活出另一種詩意來。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喜歡讀的散文卻越來越少了。漸漸我意識到了,是自己發生了變化。似乎所有人的生活都是相似的,都如一杯清茶。倘若需要細品,而且會品,才能從中獲得某種香味,那麼得不到這種香味也沒什麼了。香與淡,品與不品,茶就是茶。

但人總是需要某種信念之類的東西,以此來獲取些前進的動力,好不讓自己迷失。差些的,也能靠信念得到些心靈的寄托。立誌趁年少,從小學時寫作文我就想過這個問題,記得當時寫的是要做科學家。單從現在我的數學成績來看,好像這輩子我與科學家就絕緣了。對現在的自己而言,且不說信念不存在,該有什麼樣的信念,甚至該不該有信念,似乎都成了問題。

也可能正因為這點,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既無希望之燈塔的指引,也無絕望之痛苦的鞭策,像一條深水魚,得了脹氣病,隻能頭朝下翻著肚皮挺在水麵上。

我真的不願意再想到張怡,但是沒往前走幾步,一個念頭又冒了出來。會不會走著走著,突然就遇到了她?

真的很煩,難道我患上了失戀過敏症了麼?

難道,她就是我這灘死水中能映出的唯一光亮?

天呐!我實在不願意這般折磨自己。大約一個月前,袁隆平院士去世了,如果有機會,最應該向他謝罪的就是我這種人。

甩了甩頭,我從口袋裡掏出了MP3。初二時買的,因為很喜歡聽音樂,當時媽媽對我用手機防備得很,MP3也就成了替代品。雖說她已經不再限製我用手機,可能我對舊物總有種不舍的感覺,所以平時聽音樂依然還是用它。點開播放,默認的是周傑倫的歌單。

不知道為什麼,接連切了幾首,還是沒找到喜歡聽的。準確點說,它們都不太符合當前自己的心情。或者甜,或者痛,或者燃,或者詭異,這些都讓我覺得……距離我太遠。

直到一個前奏響起,來自於周傳雄的《黃昏》。

一段半分鐘的鋼琴獨奏。

對於一個人來說,總有那麼幾個特殊的時候,感知變得異常的敏銳而又挑剔,自己對此卻又完全的無意識。而某些事物,或者人,就在此刻,忽然毫無征兆地降臨在你的麵前。讓你感動到顫栗,每一根汗毛都不自主地豎了起來。他們是那麼完美地符合你的期望,甚至讓你懷疑,是不是上天將這一切安排好了。《黃昏》,儘管我之前已經聽過幾次了。

過完整個夏天,憂傷並沒有好一些,開車行駛在公路無際無邊,有離開自己的感覺。

我向前走著,渾身越來越熱,另一個我自發分裂了出去。他飄在半空中,冷漠地審視著一切,略帶憐憫和嘲弄,好像還微微地歎著氣。

我不想多過理會。

《黃昏》被我設置成了單曲循環,一遍兩遍三遍之後,似乎我的情緒被融入到了它的曲調之中。漸漸地,心情也開始變得愉悅起來。愉悅嗎?應該也不是,可能是悲哀,一種孤芳自賞式的悲哀。

其實現在寫到這裡,我又察覺到了一點當時沒意識到的東西。如果說散文是對現實的粉飾,音樂豈不是也算?隻是相較於於現實,《黃昏》的粉飾對象是自我的意識和感受,同時具有更好的隱蔽性。

我感覺有些頭疼,而且張怡再次跑了進來。

我突然明白了,或許我想寫日記的原因就是因為她。那天的決定不是什麼偶然,失戀之後,我就想用另一種手段去挽留一下,不至於讓她消失得太快。因為我早已知曉,無論想與不想,承不承認,她都會進來。換而言之,她是被我放進來的。

沒錯,肯定是這樣。

窺探到內心深處的秘密後,我倒覺得有些如釋重負。好吧張怡,現在你可以來去自如了。

在聽了六七遍之後,我找到了一點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最後接近一分鐘的貝斯尾奏。雖然高潮部分的風格有些熱烈,但這首歌的表達整體來說還是挺含蓄的,無論是歌詞還是曲調上。特彆是前奏和間奏,鋼琴將這種深沉的傷感演繹得幾乎完美。而最後的尾奏有點打破了這樣的整體性,稍顯突兀,像一個受害者無奈而聲嘶地控訴著什麼。不過如果不考慮這點,單獨聽尾奏也是很棒的。

不知不覺,我已經向南走出了很遠。而且意料之中的,沒遇到任何值得駐足的東西。所有的事物,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天很熱,路很闊,人很少。恐怕認識《黃昏》是我這次出來的唯一收獲了。我拿出手機,發了個狀態。

下午遇到了黃昏。

原路返回到家時,已經是將近五點,天氣並沒有變得涼爽一些,反而讓人覺得更加悶熱。我洗了個澡後,躺在了沙發上。

不得不說,手機真是個好東西。好像前段時間做英語閱讀,有一篇文章提了一個觀點,認為手機這種移動互聯網設備大大方便了人們的網絡生活,但也使得人與人的關係被疏離。人們將更多的精力投放在了虛擬的空間中,現實進入了碎片化的趨勢。隻要願意,人們可以利用網絡與任何一個朋友進行即時通信。怪異的是,人們卻因此變得更加的焦慮與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