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雞……我隻能說，你可彆抱太多期望。”

“好不好吃不重要，吃過了才重要。”

“行，那你到了通知我，我請你。”

結束了和林風的對話，無聊又開始慢慢滋生。而且，其中還包含了讓人不易察覺的一絲不安。它就像房間裡的一隻蚊子，不仔細去找的話，完全發現不了其蹤跡。但你很肯定它就在某個地方，因為它偶爾憑空掠過，還發出讓人煩惱的嗡嗡聲。

不安到底來自於哪裡呢？一會兒後，我捉到了它。我確實做的太少，想得很多，好像並沒有什麼。但是如果真的因此導致自我認知的封閉，那確實讓人有些害怕。有時做數學題，會遇到一種類似的困境。明明過程邏輯很嚴謹，計算也沒錯誤，答案就是不對。最後給彆人一看，才意識到條件讀錯了。不過做題還有答案去參照，認知如果封閉起來，出現了偏差，倒可能會越來越自負，因為整個過程人是毫不自知的。

我怎樣才能做得很多，我該去做什麼？不知道，或許不想這些就完了。

下午上完輔導班回來，發現嬸嬸也來了，另外還有她的兩個孩子。原來是現在爸爸和叔叔在醫院照顧爺爺，她們回來做好晚飯，再送過去。

“小立回來啦，上了幾節課？”嬸嬸問我。

“就一節數學。”

“喲，你這挺輕鬆啊。”

“那可不，就一節數學，他開始還不樂意上。”媽媽搭了一句。

“後邊就高二了，可得抓緊，到時候考個好學校，給我家那倆做個好榜樣。”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客廳裡，兩個孩子在看電視。大的侄女董晴馬上初三，小的侄子董雷還沒進小學。我平時和他們也沒接觸太多，所以直接回了自己屋子裡。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進來，是董晴。

“哥哥，你有手機吧？”她的表情有些神秘的樣子。

“有，但是……”

“沒事沒事，”她看出了我的猶豫，“反正現在又不能寫作業，我媽也管不著，她都兩個星期沒讓我碰手機了。”

“行吧，但我手機上沒裝太多東西。”

“沒事，我就是上個□□。”

她接過手機，臉上樂開了花，竊喜的樣子竟讓我有些羨慕。一瞬間，我好想變得和她一樣，隻是不知道誰能來給我東西，以及可以給我什麼。

晚飯的時候，我原以為氛圍會因為爺爺的事而變得壓抑，沒想到卻格外的輕鬆。媽媽和嬸嬸大多數時間都在討論一些不相乾瑣事，偶爾提幾句我和弟弟妹妹學習方麵的東西。或許，在成年人看起來，生老病死不過是一件自然的事。

“爺爺下午的檢查怎麼樣了？”臨吃完的時候，我問。

“確定腿上有血栓了，暫時蛋白得停下了。”媽媽回道。

“有什麼影響？”我不大明白。

“具體的咱也不懂，聽醫生的就行了。”嬸嬸擺了擺手，“一會兒我和你媽把熬的雞湯送過去，你帶他倆出去玩會兒，彆老在家裡悶著。”

“我不去，外邊太熱了。”董雷不願意。

“開發區和咱家那邊不一樣，晚上涼快著呢，不能整天在屋子裡吹空調。”

“我不去。”他直勾勾的和嬸嬸對視著。

“董立，一會兒你得把他弄出去，就溜達一會兒也行。”嬸嬸把目光轉向我。

“行，儘量吧。”我點了點頭。

事實上，我對小孩子是極度缺乏耐心的，更不用提怎麼變著法兒哄孩子。所以臨出門的時候，我隻是問了他一句，就和董晴下了樓。

“你想去哪裡逛？”出了小區，我問她。

“都行，反正也沒什麼事乾。”

“那就往南走吧。”我提議。

“澳德樂是不是就在那邊？”

“是的。”

“那去澳德樂逛逛吧，熱鬨點，裡邊也涼快。”

雖然我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她。人為什麼要追求熱鬨呢，那畢竟是一個和自己不相關的東西。

“平時晚上，嬸嬸也會帶你倆出去逛嗎？”

“她一般都會出去，但我和董雷隻出去一個。”

“為什麼？”我有點不解。

“很簡單，董雷要是出去，我肯定不出去。他不出去，那我就出去。”

“原來是這樣，你就這麼討厭你弟嗎？”

“討厭都不足以形容，我煩死他了。”董晴作出個厭惡的神情。

“為什麼，從一開始你倆就不對付？”

“你不知道，反正……算了，不想說他，也不想看見他。”

聽董晴這樣說，反而更加重了我的好奇。無論是姐妹，還是姐弟，難道都是這種狀態麼。可能我永遠得不到答案了，畢竟爸媽從沒談起過生二胎的打算。

“你在學校裡的情況，都還行吧？”我岔開了話題。

“挺好的，”她點點頭，“如果能不需要回家的話，我願意每天都呆在學校。”

“不是因為你弟吧？”

“不完全是，在家還有我媽的嘮叨呢。學校多好啊，都是同學和朋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在學校裡的朋友很多？”

“當然，不隻是我班裡的，也不全是一個年級的，反正他們都說我社牛。”董晴笑嘻嘻道。

“那你認識一個叫張欣的嗎，現在也是初二。”我問。

“張欣……也是九中的？”

“噢，不對，記錯了。”我這才意識到，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學校。“她是五中的。你肯定不知道了，我一個朋友的妹妹。”

“哥哥，一中怎麼樣？”董晴停下了腳步。

“你指學校，還是學習上的？”

“學校吧，破不破，裡邊有沒有空調？”

“新一中就在南邊，過了奧德樂再一個路口就是了，要麼帶你去看看。”

“行啊。”她忽然有些興奮，“我媽老和我念叨一中一中的，我倒看看一中是個什麼樣子。”

我本想問問她的成績，後邊覺得還是算了。儘管董晴的成績好像一直不錯，這也不算什麼好的話題。於是兩人就一直向南走去，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到了一中外邊。

“這麼黑，什麼也看不到啊。”她扶著柵欄，儘量探頭往裡看。

“其實，就算是白天，也沒多少好看的。就是操場和樓啊，和你們學校在外麵看起來差不多。”

“不，至少離家遠了。我以後肯定來這邊，這樣就能住校了。”

“我倒不喜歡住校，可能原來在家住習慣了吧，不大習慣吵鬨的宿舍。”

“我可能和你相反，住校多好，終於自由了，想想就覺得新鮮。”

“那我們真的是相反，隻有在家的時候，我才覺得自由。”

“我明白，”董晴點了點頭，“也許隻因為媽媽不一樣，而且還有個廢物弟弟。”

“我也不大喜歡你的弟弟，感覺他越來越不聽話了，也可能這個年齡的小孩本就不招人喜歡。”

“那隻是他自己，既任性又古怪，怎麼會有人喜歡。我像他那麼大時，應該好多了吧？”

“那都好早的事了，應該至少比他聽話。”

“也不算太早啊，有些我還記得。放暑假的時候，你經常帶我玩的。東邊有條河吧，有天晚上你帶著我去抓魚抓知了，就拿一個手電筒，回來的時候差點走錯了路。”

“是嗎？”我仔細想了想，沒什麼印象，“抓知了是可以的，為什麼晚上去河裡抓魚？”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邊都是一片片樹林。去的時候沒感覺，最後往回走，一路上都讓人挺害怕的。”

“幸虧沒迷路，不然最後嬸嬸準得說我。”我笑了笑。

“其實不僅這一次，原來在爺爺家住的時候，你就經常帶我出去玩。”

“嗯，是的，那些我記得。”我輕輕歎了口氣。

“爺爺得的是癌症嗎，能治好嗎？”過了一會兒，董晴開口問。

“你今天去醫院了？”

“嗯，下午和爸媽一起去的。”

“他看起來怎樣？”完全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就是太瘦了，而且特彆虛弱，醫生都沒讓我和他說話。”

“他今天本來打算化療完出院的，沒想到出現了新的情況，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氣，“看來目前隻能呆在醫院了，以後你和你弟要是沒事，也可以去看看他。”

“是癌症？”

“是的，而且情況很糟。”

“哦。”她輕聲回了一句，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表情。

“彆想太多。”我又重重舒了一口氣，“有些東西，不是能改變得了的，所有人最後都是一樣。”

“但我看他的樣子，很難受。”董晴的語氣有些哽咽。

是啊，肯定是非常痛苦的吧！無論是身體精神上，不是到了那個地步，是無法去憑想象去感受得到的。麵對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他安慰一些。任何人都沒有經驗，除了躺在病床正在經曆這一切的那個人。

“沒辦法，真的是沒辦法。”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也許還能治好的吧，我聽說，癌症最後也有痊愈的。或者，能把生命多延長幾年也行。”

“那也看運氣的，希望如此吧，暫時不要想這些事情了。”

“我希望爺爺能看到我上高中，看到我能考大學。”董晴抬起頭來，把目光重新轉向一中校園。

我沒想到她能有如此“樸素”的希望，是不是她愛爺爺的程度超過了我呢？應該不會，從爺爺患癌症這件事上，我自認為董晴沒有感受到和我一般的痛苦。可能她的痛苦也是很“樸素”的吧，簡單而又直接，不像我這樣的“深刻”。

可能林風的話就是對的，所謂的“深刻”，更容易脫離真相。因為董晴絕不會出現，讓什麼過程加快這種冷漠的想法。無論如何，和董晴談過那些東西後，我自己的情緒也平和了不少。也許是從現在開始，自己才懂得了什麼是接受。

大約九點多的時候，我看陶然更新了一條狀態，配圖是和韓明月一起吃烤肉的自拍。她們關係一直很好嗎？我不確定，隻是在下邊點了個讚。就像上次一樣，很快，她直接給我發消息過來。

“羨不羨慕，剛和班花吃過飯。”

“完全不，我對外邊的飯菜毫無食欲。我有點好奇，你叫她的時候也直接說班花嗎？”

“我倒是想，但她不讓啊。”

“可能擔心被人嫉妒吧，女孩子的心思……”

“有可能的，但我和她們不一樣，嫉妒也不會讓自己變得更漂亮啊。再說了，這樣的朋友可是自帶曝光度的，走到哪裡都是。另外，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什麼？”

“她身上的汗毛又疏又細！我特意近距離觀察了，簡直看不出來，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也許有的人外表那一欄的屬性，天生就被點滿了吧。”

“我要是她，就去定製一件襯衫，把自己的臉拍下來，印到後背上去。”

“沒見過這麼自戀的人。”我開玩笑道。

“no no no，這可不是自戀，穿上這件衣服，就能夠無死角地被路人欣賞了。”

“真是無私的想法，恭喜你能找到這麼滿意的一個朋友。”

“一個還不夠呢。”等了一會兒，她回了一句。

我猜到了她的意思，於是回道：“那是什麼原因，讓你想接觸我？”

“如果我是男的，肯定會瘋狂的追班花的，可惜我是個女生。”

“等於沒回答。”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可能就是感覺吧。你不要誤會，雖然我很欣賞班花，這並不代表我就是完全的顏控。”

“很抱歉，”她繼續補充，“我感覺我越說越容易讓你誤會，再說你的樣子也符合我的審美，主要的可能是性格。”

“沒關係，”陶然的話雖然還是讓我有些意外，“很高興你能真誠的告訴我，但我不是故意不給你答案。因為……我最近腦子很混亂，有些事情理不清楚。”

“我明白，你和我性格不同。我比你簡單多了，想要一件東西，就會去爭取，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有多少挫敗感。”

“學習上除外。”之後她又加了一句。

“怪不得你成績這麼好。”我感歎道。

“因為從小學開始，學習就是我的優勢啊。如果沒有考好，肯定都是自己的原因，這點讓我很難原諒，初中的時候還會偷偷的哭呢。如果不談學習的話，我幾乎就沒多少煩惱了。”

“有些羨慕你，真的。”

“我想你說的不是學習吧？”

“嗯，不是，我從沒因為成績考差了而難過。”

“那就是有彆的煩惱了？”這條信息後邊跟著一個“抱抱”的表情。

“說不大清楚，有本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你看過沒有？”

“歌德的那個吧，我隻是聽過。”

“好吧，也許我隻是太無聊了，無聊透頂的那種。”

“那就試著讓自己忙起來，像我一樣，經常去外邊逛逛。有事做的話，會好些吧？”

“對了”。我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告訴了陶然。“每天早晨我都會和一個朋友去中心廣場那裡跑步，你明天要不要來試試？”

“幾點？”

“差不多六點半到那裡吧。”

“好啊，雖然很早，我一定能準時到的。”

“不用那麼嚴格，隻是跑步而已，早晚一會兒都可以的。”

“你不知道，我特彆貪睡，不定死的話很可能起不來。”

“那隨你吧。”

“不早了，我還有些功課沒做完，那我們明天見吧！”

“嗯，再見。”

放下手機後，我不斷在確認一個問題：你是要開始和陶然交往了嗎？

似乎是，似乎又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被張怡知道了呢？

隨她去吧！

開始寫作業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