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隻是一直低著頭看他,神色溫柔,甚至帶著悲憫,像是在看無理取鬨的小孩。
無論怎麼流淚道歉都無濟於事,莫無悲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他終於意識到顧歡是認真的,顧歡是真的想和自己分手。
心底的恐慌越來越大,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他,讓他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手足無措地問顧歡:“你不愛我了嗎,我太過分了所以你不愛我了。”
也是在問出口的時候,莫無悲忽然想起,在一起之後他每天出門都會和顧歡說一句我愛你,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忘記了說。
其實他從沒有刻意去表達過愛,隻不過在曾經每一次出門時看著顧歡,滿心愛意溢出,從來都是情不自禁。
顧歡能夠察覺到的細節,是真實愛意的流露。
莫無悲自己都尚未察覺,細節卻從來騙不了人。
這一刻的慌亂無法用語言形容,甚至比剛剛聽到分手時更加劇烈,莫無悲第一次意識到,他真的有過沒那麼愛顧歡的時刻,可能是一秒,可能是一分鐘,但無數個細節足夠讓顧歡默默難受無數次。
也是這時候,莫無悲忽然發現自己剛才的語氣有多傷人,他平時總是這樣的,說話不過腦,衝動上頭時控製不住語氣。
可是在一起那麼多年,他真正因為情緒上頭凶顧歡的次數屈指可數,其中一大半都發生在這半年。
他不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隻是總覺得顧歡那樣溫柔懂事不會生氣,便不如從前珍視了。
短短幾秒,莫無悲卻想到了很多,越想,他越覺得心如刀割,也越是不知道如何挽回。
燈光下顧歡眉眼如畫,語氣平靜:“我愛你呀,但這份愛讓我痛苦,所以我不要了。”
沒有誤會也沒有吵架。
有的時候連好好吵完一次架都成了奢望。
不是不愛了,也知道對方愛自己。
可是顧歡見過莫無悲滿眼都是自己時的模樣。
九十九分愛也不是全心全意。
少了一分都不一樣。
他的臉上依然帶著淺笑,漂亮的眉眼微彎:“可是莫無悲,你現在想的是我不愛你了你怎麼辦,而不是你讓我傷心難過了,我怎麼辦。”
“你明白嗎莫無悲,你的愛早就淡了,你不在意我的傷心我的難過我有沒有流淚,你隻在乎我是不是還繼續愛著你願意忍讓願意留下。”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想要對方找自己,愛一個人的時候想要去找對方。
“莫無悲,你知道我們的根本問題是什麼嗎。”顧歡笑著,眼角卻滑下了淚,一字一頓:“你現在忽略的小事,卻是我非常在乎的細節。”
“更何況,你曾經也有過覺得隻要我的事都不是小事的時候。”
你現在滿不在乎的,也是你曾經的心心念念。
莫無悲不住搖頭,一直道歉,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能留住他。
在一起太久了,久到讓他習慣性忽視了太多太多,久到他甚至沒能發覺自己愛意的減少。
“不要分手。”莫無悲扯著他的衣袖,不敢用力,一向能言善辯在此刻卻說不出一句彆的,隻是固執地,懇求地:“我會改的,你說的我都會改,我沒有想讓你忍,你罵我打我都好,不要分手。”
顧歡往前走了一步,莫無悲直接跪在地上,拽著他的衣角不肯鬆手,期盼他能有一絲的心軟。
可從說出分手的那一刻,顧歡就沒有想過回頭。
顧歡堅定而溫和地掰開他的手,上樓去拿行李箱。
走到門口的時候,一直愣愣地跪在客廳的莫無悲終於動了:“彆走。”
他起身時撞到茶幾,腿上立刻起了淤青,但他好像察覺不到痛一樣,眼神盯著顧歡,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對上顧歡平靜的眼眸時眼睛先紅了,嘴唇顫了顫,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你彆走,我走,房子寫在你的名下,這是你的家,你不要走。”
他想要露出一個笑,卻失敗了,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
莫無悲迅速上樓收拾行李,怕晚了顧歡就走了,沒敢拖延,隻草草收拾幾下就托著行李箱下了樓。
他搬走好歹還能知道顧歡住哪裡,要是顧歡搬走,他就真的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顧歡了。
相識那麼久,隻要他想肯定也有途徑知道,但他怕顧歡會更生氣。
顧歡一直托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看著他忙前忙後,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那我走了,有什麼事記得找我。”莫無悲出門前小心翼翼回頭招了招手,等了好一會也沒有回應,低下頭,心口一陣刺痛。
看著莫無悲慢慢走出去,關門時帶起一陣風,顧歡動了動僵硬的脖頸,深吸一口氣。
那麼深的糾葛,正式分開,也不過是一句話。
十七年兩小無猜,十二年琴瑟調和。
真正要放手,原來也隻是一朝一夕。
二十餘年嗔癡愛怨落幕,剩下的隻是空洞。
連歎息都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