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顧歡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忽然發現，他其實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將近三十年的感情回顧起來如彈指一瞬間。

他和莫無悲不止陪了對方半生，他們相伴走過幼年，走過少年，一起長大成人，隻差攜手變老，白頭與共。

他們幾乎貫穿了彼此的全部生命。

認識了太久，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割舍不掉是因為愛還是因為習慣，又或許愛和習慣本身就糾纏在一起，分不清楚，也無法分清。

相愛容易相守難，和誰在一起都要磨合，可是人不是非得需要愛情。

顧歡不再需要愛情。

他開始認真思考怎麼提分手。

其實從他第一次有了分手的念頭時就已經預知了今天的結局。

五個月食不下咽，五個月輾轉反側。

無數次流淚，無數次糾結，無數次猶豫。

顧歡早該知道。

但凡猶豫，必定沒有好到義無反顧。

……

真正想要分手的人不會大張旗鼓，真正想離開的人不會回頭。

正式提分手是在一個周末，陽光明媚，風和日麗，尋常的一天。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隻是一個最平凡的下午，兩個人和往日一樣吃完了午飯後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輕鬆愉快的短片結束，顧歡關掉電視，轉頭看向莫無悲，語氣輕而隨意：“莫無悲，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真正說出口的時候沒有想象中那樣難過，顧歡甚至沒有太激烈的情緒，笑得和往常一樣動人，望著莫無悲的眼眸依然深情而溫柔，好像說的不是分手，而是情話。

莫無悲的臉上還帶著殘留的放鬆笑意，一瞬間腦子嗡一聲，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但隨後他看見顧歡站起身，他不知道顧歡想去乾嘛，人還沒反應過來本能地伸手拉住他。

顧歡沒有催促他，安靜地等他反應過來。

“......你是在開玩笑嗎，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莫無悲精神上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就率先做出反應，渾身都開始細微地發抖。

“不是玩笑，莫無悲。”顧歡看著他，語氣淡淡。

莫無悲張了張嘴，腦海中一瞬間劃過很多想法，滿心震驚和慌亂，他們相識將近三十年，哪怕吵架最激烈的時候，也沒有人提過分手。

他們早已融入對方的生命裡，割舍不掉，愛入骨髓。

莫無悲開始去回想這段日子發生的所有事情，忽然想到了什麼，慌亂無錯導致語氣格外激烈：“你就因為我去了酒吧就要分手嗎，你就那麼不信任我？我不是解釋過了嗎？”

一切都很正常，沒有爭吵也沒有矛盾，唯一算得上爭論的也隻有酒吧那一次。

但莫無悲想不明白，他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那麼多年的感情，一點信任都沒有嗎。

麵對他因為心急甚至稱得上質問的態度，顧歡沒有生氣，他還是那樣的表情，溫和清冷，平淡如水。

朝夕相處那麼多年，莫無悲曾經覺得太寡淡覺得無聊過，因為顧歡一直很溫柔，他就沒怎麼再觀察顧歡的情緒了，但是他一直知道自己愛顧歡，很愛很愛。

曾經工作沒那麼忙的那段時間，覺得無聊的時候他就會想辦法買束花給生活增添一點情趣，然後看著顧歡笑，他也會覺得很幸福。

可是原來顧歡笑起來也會讓他心慌。

顧歡看著他，笑容清淺溫柔，語氣甚至有些無奈：“我已經包容了你很久了，莫無悲。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適。”

“你從小便知道我是那麼多愁善感敏感的人，但你還是讓我一個人留著情緒過夜了。”

“不止這一天。”

顧歡太冷靜了，莫無悲對上他的眼神隻覺得心口傳來陣陣鈍痛，那些被忽略的細枝末節湧上心頭。

他的痛苦由內而外，無法作假，顧歡看著他，眼神複雜。

“你可能還是愛我，但你的愛不像從前那樣滿了。”

“我給過你機會。”

莫無悲渾身都在發抖，五臟六腑都在發痛，幾乎直不起腰，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片段，他終於明白自己忽視了什麼。

“我錯了，彆分手好不好，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莫無悲執拗地拉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離開，心裡滿是後悔。

他明知道顧歡性格敏感，明知道顧歡喜歡一個人瞎想，他怎麼就因為，因為在一起久了就懈怠了。

但這個時候莫無悲依然沒有覺得他們會真的分手，他想，他認錯就好了，多哄哄就好了，顧歡那麼溫柔那麼愛他，一定會心軟的。

又或許他隻是不敢想，不敢想顧歡真的離開應該怎麼辦。

從遇見顧歡的那天起，他就沒想過分開。

可他沒能等來顧歡的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