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歡出國前和出國後對莫無悲的生活而言沒什麼不同。

都是不見他，都是不理他。

可真正等顧歡遠走之後，莫無悲卻覺得整個世界都空了下來。

從前哪怕無法見麵，心裡也清楚對方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偶爾還能去遠遠地偷看一眼。

而現在，莫無悲站在窗口，看著繁華的街景，卻覺得心裡從未有過的空洞。

就像心臟被人從中間挖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血已經流乾，每當有風吹過卻依然會泛起細密的鈍痛。

是再無法愈合的傷。

忘不掉，求不得，得不到。

莫無悲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每天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偶爾清醒的時候會去打零工，然後把賺到的錢全部轉到當初給顧歡的那張銀行卡裡，哪怕他知道那張卡顧歡一次也沒用過。

顧歡可以不要，他卻不能不給。

幻覺嚴重的時候，他甚至會在家裡拿刀砍自己，身上到處是猙獰的傷口，有一次他劃到大動脈，差點因為失血過多意外身亡。

莫父莫母來過，勸阻過，想送他去醫院，莫無悲卻不肯，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沒辦法，看他好歹沒有影響到其他人，莫父莫母也隻能多來看看他。

他們心裡大概都明白，莫無悲好不了了。

莫無悲的心病是顧歡，可他們不能那麼自私，為了莫無悲強行去道德綁架折磨顧歡，他們做不到。

顧歡有自己的璀璨人生。

這一天很特殊，如果他們沒有分開，那該是他們的戀愛周年紀念日。

莫無悲常常會想起，他們過得最後一個戀愛周年紀念日。

那一天，他把顧歡一個人留在家裡。

他其實沒有忘記，隻是覺得，以後會有很多機會，不急於這一天一時。

所以他連一句紀念日快樂都沒有說。

分開後的這一天，莫無悲準備了一桌子飯菜，全是親手做的，做了很久。

他擺了兩套餐具，時不時給另一幅空碗夾菜。

他還準備了鮮花和蛋糕，放在空蕩蕩的沙發上。

“小歡，紀念日快樂，我愛你。”莫無悲對著旁邊空無一人的座位舉了舉酒杯，好像真的碰了杯一樣笑得眯起眼睛，把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酒過三巡，他看著身旁的”顧歡“，神色癡迷：“小歡，小歡......”

“對不起，我之前太忽略你了，我們以後好好在一起好不好？”他懇切地看著“顧歡”，語氣卑微。

“顧歡”轉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朱唇輕啟，似乎要說些什麼。

莫無悲情不自禁靠前，眼睛裡迸發出光彩。

下一秒，幻影消失，麵前隻剩下空蕩蕩的座位。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莫無悲臉上的笑意僵住。

“小歡？小歡？”他嘴唇發著抖，茫然地看著四周。

找遍了整個家都沒能找到顧歡，莫無悲發了瘋，不顧外麵下著大雨就跌跌撞撞跑出去。

天色昏暗，暴雨模糊了視線，入目皆是一片模糊，整個世界像是被暈開的一張濃墨重彩的畫卷。

莫無悲到處找了很久，但怎麼也找不到顧歡。

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裡，渾身上下很痛很痛，他淋著雨，不停地跑。

忽然，他看著前方雙眼一亮，腳步慢了下來。

他看見顧歡了。

明明身處大雨中，顧歡全身上下卻都乾乾淨淨，臉上帶著溫柔聖潔的笑意，在灰暗的天色下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雨水要碰到顧歡時會自動拐彎，沒有半點淋到他的身上。

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是慢鏡頭，顧歡一步一步走過來，每走一步都會發生細微的變化。

顧歡像是在各種年齡段不斷變化，唯一不變的是眉眼間始終帶著的淡淡笑意。

二十九歲吵架時落淚的顧歡，二十五歲說我們永遠在一起的顧歡，二十歲和自己手牽手在校園裡散步的顧歡......

不斷浮現，不斷閃動。

最後定格在，高考之後，剛剛成年不久的顧歡。

那時莫無悲結結巴巴向他表白，顧歡紅了耳根，眼睛卻很亮。

後來，這其中的光亮才一點一點變得黯淡。

莫無悲好像圍觀了一場顧歡人生的變化，從一丁點大走不穩路，到後來出國前溫和決絕的笑。

他明明從未錯過顧歡人生的每個階段，卻又好像從未參與。

雨天路滑，視線也很受阻礙，莫無悲不知不覺走到了馬路上。

眼前閃過刺眼的車燈，耳邊是尖銳的笛鳴聲，莫無悲卻好像看不見也聽不見一樣，看著前方，露出的笑容幸福又燦爛。

心臟一下一下在胸脯裡跳動，莫無悲感覺自己好像活過來了，整個人容光煥發。

他滿心歡喜迎上去，迎接過去的顧歡，過去的自己，過去的所有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