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梁景安的值日任……(2 / 2)

黃昏重構法則 十見杏 3352 字 10個月前

她那裡光線不好,臉上的神情看不太分明,似乎是笑著的,不是那種無喜無悲的神色,她忽然就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卻普通得那麼生動。梁景安放棄了在這個時候去找她。

但在那之後,梁景安越來越多地在生活中發現她的身影。課間跑操的時候,他跟著隊伍下樓能瞥見樓梯口等待下樓的隊伍前麵有她,她排在十一班女生那一列的第二個,小小的,但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發現了她;午餐時各個窗口排起長隊,她在他旁邊的那一列,他看見有一個胖胖的女生站在她身後,整個人快要貼在她身上,她看起來有點不安,大概是因為距離太近了吧;有一天三樓的飲水機壞了,他下樓接水,她就排在他前麵兩個,她裝完水走出隊列時經過他的身邊,他聞到她的身上有洗衣粉的香味,那是他離她最近的一次。對她而言他和她素不相識,而她卻已悄無聲息地走進他的世界。

很快他就知道了她的名字。那是一個陰雲密布的下午,他在下課後多在教室裡留了五分鐘,這時候去食堂正好不擁擠。她似乎也不想和人流一起行動,慢吞吞地走在他前麵,有時候會偏過頭看著路旁的樹。學校裡有很多鬆鼠,但是他還沒有見到過,那天他拍照的大樹上倒是有一個人工搭建的空空的鳥巢,可惜裡麵似乎沒有生物居住。他在她後麵走著,心情很平靜。這時候他的身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徐惠敏”,走在前麵的她忽然轉身,某個瞬間她的視線恰好與他的視線擦過,但沒有絲毫停留地溜走了。一個女生飛快地從他的身後跑向她,徐惠敏露出一個很漂亮的很耀眼的笑容,好像點亮了整個世界,她的眼裡似乎隻有那個奔她而去的女生,他看見她伸出手接住了飛撲的她,她們牽著手向前走去了。

梁景安愣了幾秒,才發現自己剛才將呼吸放得很緩,似乎他隻要稍微有一點什麼動作就會破壞某種東西。徐惠敏。他在心裡默念她的名字。他知道這個名字,教學樓的二樓貼著每次考完試後的各種榜單,曆史學科的前十名中有她,他看到了好幾次。他懷著心事匆匆吃完了晚餐,回到教室的途中,他不自覺地在那貼滿榜單的牆前停下,一個一個地尋找,在年級前一百名中,他又看到了她的名字。直到他在教室裡坐下,準備開始晚讀,才發現他好像患上了一種奇怪的病,因為他對於了解她是如此渴求,也如此滿足。失神的、沒有表情的、微笑的、耀眼的、獨一無二的、無可比擬的她,在荒原中跋涉了很久,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愛惜地用手指擦過桌上的木紋,從此他心中的自留地永遠留有她的一席之地。

梁景安有試圖給她寫過信,學校裡有信件存放的地方,是圖書館內靠牆的空書架,標上年級的三個櫃子裡堆著很多雜亂的信件,每次去都要尋找很久。他怕她不知道有人給她寫信,也怕有人私自拆了他給她的信然後誤解她。但是最重要的原因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不知道該如何開頭,也不知道如何結尾,他不知道如何表達,也不知道如何請求。他寫下一句又一句,劃去一行又一行,信紙扔掉了一張又一張,筆芯換了一支又一支。他總覺得自己寫下的文字不夠真誠,總感覺是在怠慢她,但是如何才算鄭重呢?他越來越陷入苦惱的漩渦。隨著考試的到來他不得不暫時停止給她寫信,他不想在這時候打擾她。

他討厭考試,尤其討厭語文考試,討厭寫下答題模板,討厭流水線產出的作文。但是很幸運地和她分到了一個考場,並且他坐在她的斜後方。他很快地隨意糊弄著把空白處填滿,匆匆掃過作文題目,像曾經很多次那樣,背上了一些毫無意義的話,再稍微費點心思寫一個看上去很有文采的結尾。做完這一切,他擱下筆,微微偏頭,裝作漫不經心地看著斜前方發呆,其實他在看著她答題。她拿筆的姿勢不太對,寫字的速度不快,但是很認真。有時候他看見她微微皺眉,似乎很是不情不願地寫下幾個字,然後再也無法忍受一般跳到下一題。她一直寫到最後一分鐘,鈴聲響起時能看得出來她放鬆了很多,但也很疲憊。卷子被收走後,他跟著她離開了考場,走過牆角,他發現她停了下來,她的手背上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了一小道,滲出來一點血,她用手指抹了抹,結果兩根手指也變紅了,他從校服外套裡摸出來兩張紙,正想上前給她,她卻向衛生間走去,打開水龍頭潦草地衝了一下,然後匆匆地下樓去了。

也許她和他是要一直錯過的,梁景安想。但是也沒關係,畢竟她和他並不認識,隻是他想要和她做朋友,他隻是默默地看著她,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