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因功殉職卻沒有墓碑,現在享爸死了,也不能立墓碑……可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壞人逍遙法外為所欲為,好人卻因為壞人而死,家屬不得善終,憑什麼呢?這個世道憑什麼壞人活得比好人輕鬆?”
“享爸是好人,可我不是。”李微雨嘴角向下,撇出了一個極其苦澀的笑容:“我就是要做一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我現在唯一的人生目標,就是替享爸翻案,他背了十年的罪名,我要替他還給真正的凶手。”
沉默。
屋子裡靜到可怕。
李微雨神情淡漠,陽光從窗戶穿過來,在她的身上打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她就那麼站在那兒,輕輕地說:“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關叔也是……但是至少,他沒有完全拒絕我,所以,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抓住它。”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能量。
李微雨很少和關橋說這些,但是關橋心照不宣地理解她,不過,理解不等於認同,就像關鴻陽。
關鴻陽也理解李微雨為李享翻案的執著,卻也在很長一段時間認為翻案的意義不大——如果不是被李微雨的執著打動,這案子早就被放下了。
關橋願意幫助李微雨做任何事,唯獨不讚成她去當線人。
線人危險,一旦被發現,那就是要命的事兒。李微雨是身手好,但對方人多、心狠手辣,若是一招不慎,李微雨會落個什麼樣的下場?
不敢想,一點兒也不敢想。
他隻能固執、古板,甚至生硬地阻攔。
關橋願意無條件支持李微雨,唯獨不願意她陷入一丁點兒危險的境地。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李微雨說道:“你氣我利用了你接近陸葉舟,氣我在調查陸葉舟,最氣的是,我是在幫關叔調查陸葉舟。關叔盯上陸葉舟,意味著關叔對你的生活、交友一清二楚,這令你非常反感。”
說到這裡,關橋終於沉重地垂下眼皮,低聲說道:“他在監視我。”
“他沒有。”
關橋極輕地笑了一下,“你怎麼確定?”
李微雨不答反問:“你又怎麼確定?”
牆上的電子掛鐘每秒鐘都在變化,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關橋仰起頭,越過李微雨的臉盯著天花板,眼神卻仿佛穿過了天花板,望著遙遠的天空。
“我就是知道。”過了好一會兒,關橋才開口,沒有任何情緒地說道:“我見過他的真麵目。”
李微雨哼道:“得了吧,無非是小時候哪一頓揍你揍得狠了,記到現在?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何況,關叔關嬸就你一個兒子,哪舍得下什麼狠手。”
“你不懂。”關橋搖搖頭:“享叔才是真舍不得你。”
“那當然,我小時候長得多可愛,誰見了不得誇兩句!”
“……”
李微雨說起“小時候”,臉上的快樂溢於言表,關橋看著她那副驕傲、自信的小表情,原本還想端著冷酷,把臉彆到一邊,結果沒兩秒鐘,就“撲哧”一下破功了。
笑了,冷戰也就理所當然宣告結束,李微雨自然又把話題扯回來。
“這兩天怎麼不見陸葉舟?電話也關機了。”
關橋極不自然地把頭轉向屏幕,再次避開她的視線,“不知道。”
“哦。”
一問一答,兩句廢話。
兩個人對對方沒說出口的話心知肚明。
關橋回避視線。
李微雨蠻力把他的頭轉過來,“算算日子,袁大頭給的七天期限,早就到了吧?”
關橋被迫嘟著嘴:“……”
“陸葉舟到底在找什麼人?讓我來猜一猜。”李微雨眉頭微蹙略一停頓,然後繼續道:“因為賭場的事,陸葉舟才被袁大頭抓住辮子,袁大頭讓他找一個女人,陸葉舟也說他要找一個女人,但我懷疑,他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
關橋的眼睛倉促地閃躲了一下。
“陸葉舟說過,他知道袁大頭要找的女人在哪裡。”李微雨十分篤定地說:“他去找劉美娜,不是為了袁大頭,袁大頭要找的那個人,其實是我,對麼。”
關橋含混不清地開口:“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李微雨放開他,笑道:“我估計陸葉舟本來也沒想瞞我,所以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表述上有些奇怪,但當時我並沒有細想,後來他提出跟我合作,我才慢慢覺出點兒意思。”
“你跟阿舟合作,那姓關的那兒怎麼說?”
李微雨神秘一笑:“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碟中碟、無間道?”
關橋被她的淡定和無恥震驚了:“卑鄙。”
李微雨毫不在意,“先不說我倆合作關係,他給了誠意,我欠他一個人情。那晚在春華集團總部大樓,以大樓安保的嚴密程度,如果他卑劣一點,把我賣了,我插翅難逃。”
“阿舟不會。”
“是,他沒有,所以我承認,是我卑鄙。”李微雨坦白道:“如果是我,隻要有證據、有機會,我會毫不猶豫讓警方把他抓起來。”
為了幫李享翻案,她沒有什麼不能做的。
“他可以落在我手裡,但不能被袁大頭那幫人欺負。”李微雨說:“七天時間已過,他現在還活著吧?畢竟是少東家。不過估計活得不太好,劉凱文敢衝他叫囂,說明他的實際地位與名份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