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開學是一件令人苦惱的事。
尤其是大學。
特彆點名門前道路狹窄、單行單車道、拐上十八個彎都不一定能找得到的大學。
在導航親切的指示下,餘州花了一個小時,終於拖著行李箱跨進了G大的門。行李稀裡糊塗地給拎走了,好心的學長一溜煙沒了影。還好校區不大,五分鐘走一圈,十分鐘繞三圈,半分鐘後,他停在法學院的攤子前。
“身份證、戶口本、錄取通知書。”
負責辦理手續的學姐擺出微笑。
餘州把東西遞過去。
學姐接過身份證,頓了頓,複又翻開錄取通知書,手肘子拐到旁邊去戳了戳同伴,小聲道,“哎哎,是他,他真的來了啊。”
雖然聲音小,但餘州聽得一清二楚。或許正因為這樣,兩個學姐乾脆懶得掩飾,兩雙圓溜眼直直盯著他看,仿佛杵在麵前的是什麼奇珍異獸。
旁邊的那位學姐直接捏了他的身份證,正看,倒看,橫平豎直地看,翻來覆去地看,最後“謔”了一聲,“果然網上說什麼學霸一定長得醜都是騙人的……”
“哪裡是學霸,這分,得是學神!”
旁邊那隊已經過了三個人,餘州笑眯眯地盯著兩位學姐,拳頭抵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
學姐終於記起正事,登記完信息後拉開抽屜,取出一把明晃晃的鑰匙,“喏,C403宿舍的鑰匙,拿好不要弄丟了喔。”
“謝謝學姐,”餘州接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學姐,冒昧問一下,您聽說過一個名叫薑榭的人嗎?我們大學的,現在應該大四了。”
兩個學姐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開口道,“沒聽說過哎,法學院的麼?”
餘州搖了搖頭,說了聲抱歉,轉身離開了。
“我就說我就說,考那麼高分怎麼可能來我們學校……”
“聽說出錄取名單的那天,咱院長都瘋了……”
“可是他住403唉,據說那個宿舍很有古怪。”
“管他呢,人家學霸有神光護體。”
每個學院一個藍色帳篷,並排搭在通往宿舍的道路兩旁。餘州往前走了幾步,又停在了一個攤子前。
負責接待的是一位學長,手裡擺弄著一幅迷你拚貼畫,見有人來便抬起頭,“哈嘍,藝術學院的嗎?”
餘州笑著搖頭,“學長,我想問一下,藝術學院有沒有一位叫薑榭的大四學長?”
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也是,報到之前他就在G大論壇上問過了,根本沒有結果。
如今不過是更加確定罷了。
不管怎麼說,搶到下鋪才是目前最要緊的事。
餘州歎了口氣,小跑著上了四樓。
瞅準403門牌,跨進去,一個人沒有。眼疾手快地占了張下鋪,他到樓梯間認領了行李,開始打掃衛生、鋪床。床底要拖,床板背麵也要擦,餘州將床板掀起來,登時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麵數不儘的“正”字,一筆一劃,歪歪扭扭,使本就老舊的床板斑駁不堪。
不知記錄了多少歲月。
仔細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正”字似乎頗有走勢,餘州伸出手指比畫,拚出了一個字。
死。
餘州歪了歪頭。
不理解,可能是某個古怪學長故意留下來嚇唬新生的?
亦或者是被論文、競賽、考試逼的?
不重要,擦乾淨床板,鋪好床更重要。
兩個小時後,灰塵漫天的宿舍煥然一新。餘州整理完床鋪,去樓下飯堂吃了頓飯,把不大的校園逛了一圈,又回到宿舍,還是空無一人。
報到時間有兩天,室友們該不會全都第二天才來吧?
清點了一下行李,發現還差點東西,餘州便拎了包出校門。這個校區並非G大的主校區,藏在居民的生活區裡麵,門口是一條街。街上飯店居多,門臉之間四通八達,連接著熱鬨的菜市場和老舊的小區。
店鋪諸多,卻沒有要買的東西,餘州點開導航,在電子音親切的指示下來到地鐵站。
五號線,乘坐七站,到達整個廣州市最繁華的地區,珠江新城。
挑了個商場進去,沒曾想,人一點不比學校門口少。收銀台前排著烏泱泱的長隊,一眼望不到頭。結賬完出來,天都黑了。一手一隻大袋子,他艱難地從褲袋中擠出手機,點開一看,學校過了宵禁,而地鐵……隻剩下末班車了!
火速衝到地鐵口,低頭望去,整個地鐵站浸在黑暗中,寂靜無聲,宛如藏著吃人巨獸的深山洞穴。周圍同是尋找地鐵的人紛紛掉轉頭,選擇其他交通工具。餘州頭也不抬,將右手的袋子換到左手上,拿著手機準備掃碼。
一個電話突然打進來。
“喂,媽。”
女人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州州啊,到學校了吧,媽媽忙到現在,差點忘了給你打電話。”
“嗯,床鋪都收拾好了,你不用擔心。”
“媽媽不擔心,隻是……”女人遲疑了一下,放緩語速,“今天又有個學校給我打電話了,複讀學雜費全免,甚至還獎勵50萬塊錢,咱們再讀一年,報個好學校,好不……”
餘州深吸了口氣,打斷道,“媽,你知道的,不管考多少分,我都是選這個學校,重來一次,我還是選這個學校。”
女人像是終於壓製不住,聲音驟然提高,“究竟是為什麼!你今年的成績報B大絕對沒問題,是G大給你好處了還是你中邪鬼迷心竅了?我跟你說咱家不缺這點錢,你……”
“奇怪,這碼怎麼掃不開?”手機那頭還在嗡嗡響,卻被餘州拿開了耳邊。眼前的閘機明明亮著通性標誌,卻跟死機了似的,變著法子掃都不放行。
眼角一抹亮色閃過。他回過頭,發現身後的柱子上居然鑲嵌著一麵巨大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