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一):開學啦 哦吼,掉進詭異世……(2 / 2)

地鐵站大廳裝鏡子?

還挺彆致。

光線不足,鏡子中隻有模糊的輪廓。

對著鏡子理了理跑亂的頭發,將手機重新扣回耳邊。女人還在滔滔不絕地論述著錯失B大的可惜和退學複讀的可行。餘州忘神地聽了一會,等她講累了才道,“媽,原因我之前說過了,來這裡是要找人。”

女人更生氣了,“你不要拿這個借口糊弄我,你說的那什麼薑榭,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是誰?”被質疑了太多遍,費儘心思解釋了太多遍,餘州真有點累了,“他就住在我們家隔壁,小時候還教過我畫畫,你都忘了嗎?”

“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女人氣呼呼道,“不管是誰,都不值得你搭上前途。你要是執意留在那垃圾學校,就自己想辦法生存吧!我不管你了!”

“嘟”的一聲,電話掛了。

餘州:“……”

半晌,他點開支付頁麵,突然一陣心疼。

今晚花了三百多塊錢呢。

正當他準備調出二維碼,打算再嘗試一次時,手機屏幕驀地熄滅了。購物袋邊緣呼啦啦地吹起,似有一陣風穿堂而過。餘州轉過頭,黑暗的甬道儘頭浮現出一個身影。

來人身材頎長,穿著筆挺的製服,腳踩皮靴,頭戴鴨舌帽,看裝束,似乎是個乘務員。

有乘務員就好辦了!餘州拎著東西走過去,說那個閘門刷不開。

走進了才發現,這人的身量真的過於高大了,餘州抬著眸子,才勉強能望見對方的下巴,要想看清全貌,就得踮腳。

視線所及,男人鼻梁高挺,下頜線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薄唇一邊輕起,勾出恰到好處的弧度,有些放蕩不羈,又有些漫不經心。即使看不見眼睛,也知此人相貌必然不差。

見男人久久不予回應,餘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握著購物袋的手不自覺收緊,“那個,抱歉,實在不行,我就……”

“末班車了,確定上麼?”

低沉的嗓音由上而下,仿佛天邊翻滾的悶雷,激得餘州雞皮疙瘩頓起。他回答了句“上”,男人便轉過身,朝大廳更深處走去。意識到男人是在帶路,餘州連忙提了東西跟上。

走了幾步,他才發現,這地鐵站似乎有異樣。偌大的站廳一盞燈沒開,隻有幾台安檢機器閃爍著微弱的光,每根柱子上都鑲嵌著一麵巨大的鏡子,仿佛生怕行人們不能隨時駐足,欣賞自己的絕世容顏。

先前沒注意,現在越看越不對勁。來的時候他便是在這個站下的車,可那時……大廳裡有鏡子嗎?

走著走著,來自男人腳步的噠噠聲倏然消失了。眼前是一條狹長的扶梯,往下,月台被白熾燈照成了弧形。餘州停下腳步,望了望周圍。

什麼都沒有。那乘務員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順著扶梯走下去,暗色的玻璃安全門後,地鐵末班車剛好到站。車廂空曠而明亮,從黑暗中出來,餘州不適應地眯了眯眼。他順手將購物袋往旁邊放,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鼾聲,扭過頭去,發現一個穿著黃色上衣、橄欖色運動褲的胖男生倒在座椅上,睡得正香。他身旁放著一隻行李箱,腿搭在上麵,看樣子也是一個趕著報到的大學生。

回程也是七站,餘州掏出手機,打算看看小說打發時間。可手機屏幕卻跟病毒入侵了似的,怎麼都點不開。

怎麼回事,沒電了嗎?

打電話那時明明還有電的。說到打電話……

餘州歎了口氣,將手機放回口袋,掏出另一樣東西。

那是一隻懷表,表蓋銀色雕花,底部用銀鏈子綴著一隻做抱拳姿勢的哆啦A夢。揭開,指針是銅鏽的做舊風,表盤上鍍著同樣風格的阿拉伯數字,盤麵上有兩張挨著的,笑成了傻子的臉。他伸出拇指摩挲玻璃罩,垂眸盯著那兩張臉,出了神。

所有人都不記得他了。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記得了。

思緒一旦飛遠就再難收回,餘州倉促地收好懷表,視線劃過對麵的窗玻璃時,驀然頓住。

那窗玻璃上有一張人臉。準確地來說,是一截上半身,像一張泛黃發皺的皮,被劣質的膠水封在窗戶上。餘州用力眨了眨眼,那“皮”歸然不動,他看了看那熟睡的胖男生……“皮”就在男生的正上方。

餘州蹙起眉,轉身去看自己這側的窗玻璃,冷不丁對上了一雙沒有瞳仁的眼。這張臉乾燥皸裂,正對著自己,蒼白的嘴唇緩慢揚起。他伸手摸了摸窗玻璃,光滑的。難不成,這“皮”是被夾在了玻璃裡麵?

大城市的地鐵,都喜歡這種裝飾風格嗎?

收手回來,餘州驚訝地發現,那“皮”似乎更加高興了些,因為她的嘴角已經咧到了耳後根。他往前走幾步,皮影跟著飄過來,往後退幾步,皮影也跟著退幾步……

這玩意,好像還真是專屬的。

從來沒見過此等科技的餘州好奇地再次伸出了手,在即將觸碰到窗玻璃時被人大聲喝住,“在這種地方隨便亂碰,是想找死嗎?”

來者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格子襯衫,模樣十分精明的男人。他身側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男性,身材瘦小,眼珠在狹長的眼縫中滴溜溜轉著,目光不明地在餘州和睡覺的胖男生間遊移,不知在想些什麼。另一個則是女生,塗著豔麗的口紅,一身夜店裝束,香水味熏得餘州差點打噴嚏,她眼神帶怯,手沒離開過那精明男人的臂彎,但看神情,兩人關係卻又不似情侶,好像隻是在下意識地尋找依靠。

餘州去看他們身旁的窗玻璃。

果不其然,飄著一堆皮影。

“你去把他叫醒。”精明男人朝打鼾的胖男生努了努嘴,那瘦小男生便點頭哈腰地過去,扶著胖男生的肩膀一陣猛搖。

胖男生揉了揉鼻子,便打嗬欠邊道,“到站了嗎……”

那精明男人冷笑一聲,“嗬,到站,一會死了都不知道。”

女生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目光觸及那堆皮影又落下,哽咽道,“林、林哥,你剛剛說我們都會死,這是真的嗎?”

她的聲音沙啞,一看就哭過,這個問題也一看就不止問了一遍。精明男人顯然給她解釋過什麼,此時懶得再理,隻道,“五個人,太少了,還沒開始。”

什麼太少了?開始什麼?

餘州這才發現,距離他上車起碼過去十幾分鐘了,地鐵居然還沒開。

他有預感,自己恐怕來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地方。

三人在旁邊找了位置坐下,這時,一個抱著籃球的男生上了車,他四下望望,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打開手裡的麥當勞紙袋,掏出可樂。或許是沒拿穩,可樂瓶嘩啦一聲摔在地上,褐色的液體一路流到了餘州腳下。他抱歉地朝其他人笑笑,把紙袋裡寥寥幾張紙巾倒了出來。

餘州看得明白。在他上車的那刻,屬於他的皮影就誕生了。

又有幾人陸續上了車,叮咚叮咚的提示音響起,地鐵終於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