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四):被抓啦 呀嗎,女鬼姐姐你……(1 / 2)

痛。一呼一吸都在痛。

耳畔是液體滴答的動靜,伴隨著機械的震顫轟鳴,在翻轉起伏的意識中攪成一鍋粥。就在穿越鋼板來到列車底部的那一刻,餘州驀地失去了意識,但畢竟是被強迫的,他昏迷得很不安心,很快在列車一次較大的顛簸中蘇醒過來。

誰知剛一睜眼就嚇了半死。就是餘州再能免疫恐懼,此刻也驚得心慌氣短,冷汗直流。

他被放在一根手指粗細的鋼筋上,四肢被分開勾起,距離鼻尖不到十厘米之下就是那飛速後退的鐵軌。那鋼筋雖硌得他生疼,卻微妙地保持了平衡,若是輕舉妄動,定要粉身碎骨。

雖然但是……餘州還是嘗試著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有點緊,有點軟,有點重,應當是被類似軟布條的東西纏住吊起來了。那這個姿勢可就尷尬了,餘州曾經刷到過一則串烤乳鴿的視頻,怎麼說呢,現在的他自己要是撒點胡椒粉番茄醬,那就真是乳鴿本鴿了。

沒等他在腦海裡將這荒誕的場景勾勒出來,空氣中倏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沿著鋼筋爬行,聽聲音,那東西還黏糊糊的,帶著寒冷的死氣,越來越快,越來越近,讓餘州想到了那隻抓住腳踝的手。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不料卻破壞了平衡。他朝右邊歪去,嚓啦一聲,刹那間體會到了地鐵的速度,左臂左腿拚命使勁,才險而又險地穩住了身型。

冷汗浸濕衣衫,餘州小口小口地喘著氣,還沒緩過神來便倏地下沉——就在他著急忙慌地保持平衡時,那東西已經爬到了他的身上。兩片滑膩膩的軟物搭上脖頸,幾道冰冷的液體順著肌肉曲線滑落到下頜,猩甜氣息自下而上灌入鼻腔。

那是血。不止這一處,壓在身上的仿佛是一包破口的血袋,鮮紅汩汩流淌,讓他全身盛滿濕意。

餘州想,世間最詭譎的血浴莫過於此,他也算體會了把德拉庫拉伯爵【注】的樂趣。

輕輕甩掉流到臉上的血,一張臉突然從他脖頸處倒掛下來,與他對上視線。

那張臉血淋淋的,碎發糾纏著貼在麵龐上,眼眶處是黝黝黑洞。

她看著餘州,餘州也看著她。但扭著脖子實在難受,餘州憋了半天,試著商量道,“那個,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換個姿勢?雖然你壓在我身上應該挺舒服的,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一起舒服不好麼?”

女鬼:“……”

說完他才忽覺,這話好像哪哪都不太對勁。什麼姿勢,什麼壓著……什麼亂七八糟的!

餘州想了想,又道,“窗玻璃裡的那張皮應該是你的吧?我伸手摸它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單純覺得挺彆致的,我這個人還挺喜歡彆致的東西,所以……”

不對,還是不對。這不就相當於“美女你真好看,我想摸一下你但我沒有惡意”了嗎?

今天他這張嘴是怎麼了?

餘州閉了閉眼,破罐子破摔,“求你了,放開我吧。”

女鬼:“……”

好半晌,就在餘州覺得自己快要被那鋼筋勒成兩半時,女鬼沙啞的嗓音從耳畔傳來,“你,不怕我?”

其中一片滑膩膩移到脖頸正中央,說錯話,就能叫他斷氣。

餘州眸光微沉。那原來是她的手。被剝掉了皮的人,是這樣子的。

不得不說,餘州的脖頸非常細,就連女鬼,都隻要一隻手便能握住,這種任人宰割的姿態讓一人一鬼雙雙陷入沉默。

幾秒鐘後,女鬼從他身上撤下來,以極快的速度掠向四方,替餘州解開了束縛。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餘州開口道,“如果現在來這裡的是彆人,應該就會怕了,但我,既害怕,又不怕。”

重獲自由的瞬間,他奮力躬身,反手摸到了一條堅硬的鐵杠,牢牢握住,再小心翼翼地挪動腰臀,讓自己斜斜躺在鋼筋上。

女鬼問:“為什麼?”

餘州道:“我怕,是因為世界上有剝人皮這種恐怖的事,不怕,是因為這件事並沒有在我麵前上演,彆人害怕,是因為你的樣子,而你在我眼裡不過是一個受害者罷了,我為什麼要害怕一個受害者呢?”

“……”

女鬼血肉模糊的嘴唇張開又合上,她似乎是想笑,奈何聲帶卻被血粘住了。僅僅一個笑,都變得異常艱難。最終,她道:“你怎知我一定是受害者?”

餘州認真地道,“你沒有立刻殺我,而是把我拉到這來,給我緩衝的機會,難道不足以說明你是一個好人嗎?”

女鬼道:“你與我說這些,隻是想我放了你。”

餘州點頭,“當然,這沒什麼好隱藏的。”

女鬼又道,“可我如果放了你,其他人就會死。”

餘州歪了歪頭。這句話聽起來信息量不少。可他卻沒時間細細琢磨,隻道,“我說了,你是一個好人。但我沒說我也是。我還有很想做的事情,有很想見的人,我不能死,至於其他人……抱歉。”

女鬼定定地盯著他。半晌,她摸摸索索,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塊陳舊的布片,遞到餘州麵前,“這是我那天穿的,你覺得好看嗎?”

那布片上繡著清新的碎花,原來應該是一條很好看的裙子。即使這裡遍地是鮮血,卻沒有一朵碎花被汙染,依舊純潔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