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四):被抓啦 呀嗎,女鬼姐姐你……(2 / 2)

餘州沒有問“那天”是哪天,而是把布片接過來,彎起了眼,“你若穿上,一定很好看的。”

女鬼雙手垂落下來。她突然縱身一躍,臨彆之際大聲道,“往左邊走,到車頭的駕駛室,那裡有一個洞。”

鐵軌在飛速到退。餘州小心地將布片收到懷裡,輕聲道,“謝謝你。”

才剛跌落到鐵軌,她的腳底便冒起了黑煙。那黑煙一點一點將她吞噬,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一道聲音穿透黑煙而來,“你給他透露太多了,規矩如何,全都忘了嗎?”

女鬼:“……”

這聲音冷到了骨頭縫裡,讓她本能地生出畏懼,不自覺地想要臣服。

“消失吧,我不希望再有人來,挑釁我了。”

黑煙聚攏,她拚命朝那個方向望去。

布片上記著她的名字,一定要帶出去啊。

雙手扶著鐵杠,餘州沒來由地轉過頭。不知為何,他心口倏地泛起一陣酸疼。墊著布片的那寸肌膚暖融融的,像是一顆炙熱的心。

這回是真的很好運,遇到了一隻善良的鬼。她在這幽暗的隧道中身陷囹圄,不知困了多久。或許她遭逢不公,怨結殺人,血債累累,但終其一切都隻是為了那個想要的答案。

她想聽見彆人說,我不怕你。

深深地呼了口氣,餘州按照女鬼的指示,小心地扒住車底一切能借力的東西,腰身蓄力,一寸寸地往前挪。注意力集中上來,痛感就越發分明,右小腿傷得不輕,使不上勁,此外其他地方也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最嚴重的一處,將來路的鋼筋都染成了紅色。

距離車頭還有兩截車廂時,餘州開始體力不支。眼中出現重影,腦中意識扭曲翻轉,他用力地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想點事情來保持冷靜。

女鬼說,他不死,彆人就要死。目前遇害的隻有他和那個球服男生,他們對應的皮影不同,遇害的方式也就不同。所以,如果女鬼選擇不殺他,這個索命的機會就落到了彆的鬼怪身上,它會跳出來殺掉與自己對應的人。

問題就在,下一個鬼怪會在什麼時候行動?什麼時候又會有人遇難?這跟列車的行駛有沒有關係?

既然這裡有那麼多個鬼怪,哪一個才是出局的關鍵?

窗玻璃、皮影、被剝皮的人、地鐵……

餘州感覺自己抓住了尾巴,但那點感覺轉瞬即逝,淹沒在了愈演愈烈的頭暈之中。

距離車頭還有半截車廂,身體變得異常沉重,心跳之聲如雷如鼓,雙手攀爬力道大減,被汗和血浸濕的衣衫緊緊貼在肌膚上,悶得他越發喘不過氣。

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餘州嘴唇翁張,耳旁是自己的碎碎念,“他打翻了花瓶、嚇跑了小貓、把星空瓶裡的流沙倒掉了,他還說……要、要去找他……算賬。”

努力調動著最後一絲賴以生存的信念,終於,餘州在身體徹底癱軟之前摸索到了車頭底下的洞。

接下來隻要爬上去,就好了。

餘州雙手扒住洞的邊緣,抬眸望見了來自駕駛室的光。可就在他雙腿使勁,打算撐著爬上來時,腰部倏地傳來一陣劇痛。他的腳脫力踩偏,連帶著雙手鬆開,整個人朝軌道栽倒而去。

眼眸中,光影熄滅。餘州認命般地扯了扯嘴角,在死亡來臨的瞬間失神。他像抓住不存在的救命稻草一般伸出右手,驀地瞳孔皺縮。

一隻冰涼的、帶著白手套的手於洞口的弱光中出現,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那手寬厚、有力,一股子不容抗拒。

餘州閉上眼,恍惚之際,居然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

***

識海中明暗交替,掀開眼皮,原來是一架老式小電扇在頭頂旋轉,扇葉將駕駛室弱光切割成影。餘州這才發現,自己竟坐在駕駛室的主位上,身上的衣服換過了,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居然愈合得一個不剩。

有人救了自己。

可餘州左右張望,卻沒見駕駛室裡有其他人。

空氣中突然響起一聲尖叫。

餘州推開駕駛室的門衝出去,兩節車廂開外,一個人倒在血泊中,身體斷裂成兩截,上半身不知所蹤。

“列車已到達石碑橋,有需要的乘客請下車。”

溫柔的播報音響起,地鐵又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