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歡哆嗦著低下頭,望向抵在自己心口的那件事物。隻看了一眼,他渾身便猶如被冰水澆透一般,難以置信地道:“這把刀……你……”
“噓——”
刀鋒深入,嵌進皮膚,男人不緊不慢的聲音宛如惡魔的低語,“不要那麼大聲嘛。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我……”心跳加速到極限,林承歡連咽了好幾口唾沫,仿佛這樣就能把那躥到了嗓子眼的心臟壓下去。他顫聲道:“求求你,放過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放人?”男人笑道:“不難。如果我放了你,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嗎?”
“知、知道,”林承歡連聲應道:“我保證乖乖呆著,再也不找麻煩了。”
男人“嗯”了一聲,又道:“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麼?林承歡一陣緊張。
他不敢耽誤太多時間,連忙搜腸刮肚一番,試探地道:“我、我也不會再跟餘州對著乾了,他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刀片在皮膚的淺層碾磨旋轉,挑起陣陣刺痛。男人的注意似乎都到了刀上,久久不予應答。
林承歡慌了:“我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做,隻要你能放了我。”
男人依舊不說話。他持著刀的手骨節分明,就是戴了白手套都掩蓋不住。倏地,刀柄滑落到他的手指間,他像握住一支筆那樣,輕輕地在林承歡心臟前的那片肌膚上劃下兩道痕跡。
“這是給你的提醒,”男人冷冷道,“待會給我滾去撿屍體,彆再存什麼歪心思。”
尖銳的痛楚席卷全身,林承歡恍然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從此留下了一個刻骨銘心的驚歎號。
額頭冷汗滑落,林承歡點頭如搗蒜:“我撿……我去撿。”
冰冷的刀片從身體裡抽走,男人終是離開了。那些便利貼仿佛失了磁的磁鐵,唰唰掉落,林承歡痛苦地癱坐在地上,慌忙撩起衣服,捂住了自己流血的心口。
將沒用完的便利貼收進口袋,甩掉菠蘿刀上的血跡,男人哼起了小曲,悠哉遊哉地往車廂走去。步伐越走越沉,他扭過頭看,原來是多了一條小尾巴。
餘州捏著男人的製服衣角,低著頭跟在他後麵,就像一隻求主人收養的流浪貓。察覺到男人的視線,他抬起頭,一雙好看的眼睛望過去,亮晶晶的。
男人的喉結輕輕地滑了滑。他輕笑道:“怎麼?”
餘州問:“你要去哪裡?”
“開車啊,”男人道,“到我時間交班了。”
餘州抿了抿唇,死死拽著他的衣角,把那一片的布料都弄皺了。他猶豫了一下,小聲道:“便利貼上的眼睛,是你自己畫的嗎?”
男人愣了片刻,忽而彎腰湊近,玩味道:“不然你覺得應該是誰畫的?”
——“哥,你畫起畫來好隨便啊,考得上想去的藝術係嗎?”
——“用最簡單的筆畫勾勒出最生動的事物,這可是我的傳家寶,不收我那是不識貨!”
遙遠的對話倏然如風一般掠過耳畔,又匆匆消失。
那眼睛的畫風是如此熟悉,有那麼一瞬間,餘州就要將那個名字脫口而出。
見他久久不回答,男人握住他的手腕,將自己的衣服抽出來,道:“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餘州拉住他的手臂:“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男人問:“你想說什麼?”
餘州道:“這樣說不方便,你湊近一點。”
男人依言低下頭。餘州心一橫,大著膽子伸出手,扯掉了男人的鴨舌帽。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男人怔怔地凝視著餘州,眼裡寫滿了驚訝。
掩藏在帽簷下的並非黑乎乎的空洞,而是一雙溫沉似水的眸子。星點火光倒映其中,隨著流轉的目光起伏震蕩,急匆匆地將那劃過眼底的萬千思緒衝散。
過長的劉海滑落,將眼眸遮去一半。男人彆過目光,奪回了自己的帽子。
“抱歉……”餘州道。
男人的語氣摻了幾分不自然:“你要說的事,就是搶我帽子?”
餘州咬住下唇,又說了一句抱歉。除了這樣,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挽救這個局麵。
好在男人並不如何生氣,好像帽子就是他的保護殼。
“你這,算不算是冒犯了我?”
餘州有些不安:“嗯……算的。”
“那,是不是該給我補償?”
餘州越發摸不清他的意圖,隻得問:“你、你想要什麼補償?”
“讓我想想……”男人道,“奶糖吧,怎麼樣?”
餘州愣住了:“奶糖?”
“嗯,奶糖。”男人抬了抬帽簷,認真地看著他,“你前不久給了那幾個小鬼,忘了?”
“沒、沒忘。”餘州後知後覺地伸手進口袋,掏出一顆奶糖,遞過去,“剛好是最後一顆了,給你。”
男人看了他一眼,彎了彎嘴角,隨後捏起那顆奶糖,剝掉糖紙,輕巧地扔進嘴裡。
“真甜,”他道。
餘州躲了他的視線,耳朵逐漸發燙。
“我走了,”男人道,“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