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話,他便轉身鑽進了車廂。
望著男人離去的背影,餘州還懸在半空的手失落垂下。
不是他記憶中的那雙瑞鳳眼。
難道,真的是他認錯人了?
就在這時,嚴錚曆儘千辛萬苦,終於挪到了門邊。此刻見到餘州,他隻想上去理論一番——
就算是擔心他的安危,那把他塞回座位底下都好啊,乾嘛要托付給女鬼?
看他被綁著,那些女鬼可謂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他的T恤不知被多少隻女鬼蹭過,滿是豔紅淩亂的口脂,頭發也被揉成了雞窩,手臂上、脖頸上、臉蛋上,到處都是鬼爪的痕跡,整個人簡直可以用衣冠不整來形容。
雖然小命不至於出事,但清白可是差一點就沒了。
一想到剛才的場景,嚴錚就覺得心有餘悸,哆嗦半天都緩不過勁。
可當他瞧見餘州孤零零地站在那,丟了魂似的,突然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沉默半響,嚴錚靜悄悄地挪過去,拱了拱餘州的腿,“哎,你怎麼啦?”
餘州這才從濃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揉了揉太陽穴,他道:“沒事。”
“哦,”嚴錚道,“真沒事啊?”
餘州點點頭:“真沒事。”
嚴錚低聲道:“瞅著跟失戀了似的。”
餘州:“……”
他蹲下身,正要再次嘗試幫嚴錚鬆綁,就見林承歡默不作聲地走過來,拉過繩結,十指飛動,很快解了開來。
餘州和嚴錚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一時變得十分尷尬。
過了一會,還是林承歡先開口道:“去找屍體吧,我現在就可以出發。”
現在的他就像被開水涮過了一般,什麼神態都沒有了,連語氣都隻剩了平淡。
餘州道:“好啊,我和你一起。”
嚴錚道:“彆啊,我去吧,你走了,血眼怪怎麼辦?”
餘州朝旁邊努努嘴:“那裡有一堆眼睛呢,用不著我來牽製了。”
望著那些堆成了人形的便利貼,嚴錚這才反應過來,範萬已經死了。畢竟也算結伴了這麼久,落得這個下場,不免唏噓。
思忖片刻,嚴錚道:“還是我去吧,就當活動活動,你累了這麼久,好好休息一下,再說了……”
看了林承歡一眼,他壓低聲音道:“要是半路出了什麼問題,我還能擋擋,你這小身板就算了吧,啊。”
見他如此堅持,餘州隻得作罷:“那你快去快回,小心安全。”
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嚴錚朝鐵軌走去,林承歡落後兩步跟在後麵,兩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目送著嚴錚離開,餘州怔愣片刻,又不自覺地朝駕駛室的方向望去。透過玻璃防護門和窗戶,能夠模糊地瞧見那個身影。或許是料到了列車要停很久,他懶散地歪在座位中,雙腿交叉著搭到一旁的儲物箱上,鴨舌帽扣回了頭頂,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小憩。
看了兩秒,餘州強迫著自己轉移視線。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陣低低的哭聲。
他很快找到了哭聲的來源。
是聶姚。剛剛經曆了一場死裡逃生,她正驚魂未定地坐在不遠處,掩著麵,肩膀抽動。
那些便利貼從站台深處吹來時,她是離得最近的那個。它們就跟浸泡過強力膠水似的,一旦上了身就怎麼都甩不掉,情急之下,聶姚隻能舍棄了自己的衣服。所幸腿上沒有多少,她脫掉了上衣,終於撿回了一條命。即便現在那些便利貼已經失效了,她還是不敢穿上衣服,隻怕一碰到衣服,那些眼睛就又都活了。
範萬死了,林承歡離開,她隻能無助地癱坐在原地,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餘州想到了車廂裡的女鬼。但聶姚應該不敢穿鬼怪的衣物,思忖片刻,他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閉著眼遞了過去。
聶姚怔了一下,猶豫著穿到了身上。衣服留有體溫,很暖很舒服。
半晌,她輕聲說:“……謝謝。”
餘州道:“不用謝。”
衣服給了出去,他自己就成光的了。不知是不是錯覺,餘州覺得車廂裡的女鬼似乎嘈雜了許多,大有衝下來將他團團包圍的趨勢。餘光掃過駕駛室,那乘務員好像也換了姿勢,不知是不是正看著這邊。
女鬼還好說,一想到那個人也……
餘州的臉噌地燙了起來,他匆匆轉過身,背對著列車,拚命地安慰自己那裡隻是團空氣。
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不自在。為緩解這種狀態,餘州決定找點事來乾。看著聶姚,他問:“其實,你們三個都不是新人吧?”
聶姚的睫毛顫了顫,緩緩點了頭:“是的,但我們來得並不多……算不上真正有經驗。”
餘州問:“那你們一路上的言行舉止,都是林承歡的主意?”
聶姚道:“大部分是。林哥說,假扮成新手更有利於過關,以前他也是跟我們一起的,不知道這回為什麼……或許是他平時看人臉色煩了,好不容易遇到你們都是新手,想出出風頭吧。他那個人就這樣,其實沒有什麼壞心思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怪他?”
餘州道:“我看得出來,一路上,他是真心在照顧我們。但老實說,他出於誤解所做的那些行為讓我挺害怕的,我不能原諒。”
聶姚道:“你是指那個道具嗎?餘州,你沒有見識過,不知道道具有多厲害,要是我們能有道具,或許現在早就出去了。”
餘州搖搖頭:“這並不是他做出這些事情的理由,想要道具可以自己想辦法,為什麼要靠蠻力搶呢?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因此懷恨在心,在這個世界中,最重要的就是團結,不是嗎?”
聶姚低下頭:“你說得對。”
餘州道:“既然你來過不止一次,那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