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二天,403宿舍七分之五的人在手機上下載了一款APP。
此APP名為國家反詐中心。
為了泄憤,嚴錚決定請室友們狠狠搓一頓,但大家都體諒他剛剛散儘家財,紛紛表示不要他出錢,可崢爺到底是崢爺,錢丟就丟了,麵子不行,大刀闊斧就要往外衝。餘州和寧裔臣對視一眼,好歹將人給架住了。
爭論不休,最後寧裔臣大手一揮,先斬後奏地下單了五盒炸雞。再橫也扛不住食物的誘惑,何況嚴錚在警局熬乾了眼淚,此時累得不行,在炸雞被抬進宿舍的那一刻便繳械投降。
這夢寐以求的金大腿,終是通過一頓炸雞抱著了。
怒火化為食欲,嚴錚兩手抓著炸雞,左一口右一口,儼然將雞肉當成了可惡的詐騙犯,嚼得吧唧吧唧響。對比之下,一旁的許清安簡直算得上優雅,隻見他慢悠悠地從抽出一張紙,慢悠悠地包起一塊炸雞,慢悠悠地送入口中,然後慢悠悠地說,“其實,我可以試著幫你把錢找回來。”
嚴錚整個人定住了,好半天才從炸雞中抬起頭,嘴邊碎渣掉落,他難以置信地道:“真、真的麼?”
許清安微笑著,肯定地點頭,“真的。”
嚴錚都結巴了,“那、那需要我乾什麼?隻要能拿回錢,我、我都配合。”
許清安拆出一瓶飲料吸了一口,把手中的雞肉撕成塊,慢條斯理地道:“不用做什麼,你隻要把你的快遞信息、詐騙電話信息和一些身份信息告訴我,就行了。”
嚴錚急忙照做。
許清安手上的炸雞還沒吃完。但嚴錚眼巴巴地望著,他總覺得再這麼吃下去遲早得出事,便表麵雲淡風輕內心戀戀不舍地放下炸雞,跑去衛生間洗手,然後撈過床上的筆記本電腦,手指放上去,一陣劈裡啪啦。
隻見他鼠標飛閃,先後點開了一堆不知名奇怪軟件,調出一個花花綠綠的界麵,往裡輸入了一些信息,沒過幾秒又切換到下一個界麵。嚴錚湊頭過來,看了半天,一頭霧水,“你這……是在操作啥啊?”
難得能目睹追債的過程,追的還是被詐騙的網債,沒人不好奇,紛紛從四麵八方圍到許清安的床邊,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餘州道:“看樣子,像是在定位。”
寧裔臣挑眉道:“你看得懂?”
“能看懂一些代碼,”餘州指著屏幕上那一條條湧動的花花綠綠,說,“但不會實際操作。”
“靠,”嚴錚樂道,“你們一個個的簡直都神了。”
少頃,許清安又切換到一個新頁麵,上麵分屏成了四塊,畫麵均是立體的建築輪廓。他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你的錢被分成了四份轉移,終點都在這裡了,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步。”
嚴錚看得眼都直了,“那……接下來?”
許清安笑道:“接下來,請拿出你的手機,點開銀行。”
嚴錚隱隱料到了什麼,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點了好幾次才點對地方,定睛一看,存款數字果然發生了變化。
他的錢回來了!
那一刻,他鼻頭酸湧,眼淚唰啦而下,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喜極而泣的滋味。
“嗚嗚嗚嗚嗚,清安……不,安神,以後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讓我帶飯我絕不帶湯,嗚嗚嗚嗚……”
“都說被騙的錢都是智商稅,追不回來了,”寧裔臣由衷地豎起大拇指,“其實根本就是技術不行,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牛逼。”
餘州也覺得厲害,但他想不通,許清安既然如此精通信息技術,為什麼還要報領域完全不同的法學係,便問出了疑問。
許清安的眼神不自然地閃爍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他看著餘州的眼睛,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那你本來能夠上B大,又為什麼要來G大呢?”
餘州一怔。
他聽懂了許清安的話外之音——
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人,彼此心知肚明,就不要探究了。
炸雞乾掉了四盒,最後一盒留給剩下兩位室友。寧裔臣一下一下地摸著撐得微微鼓起的肚皮,心裡總覺得忘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呢……
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事,因為他自詡操心的命,自己的事絕不會忘,那就是彆人的事……對了!
他驀地轉向餘州,問道:“迎新誌願!你是不是忘了?”
被追債的插曲一整,餘州還真忘了。
得虧寧裔臣記得,不然就算礦工了。
“走走走,”寧裔臣勾起餘州的胳膊,風風火火地下了樓。
說是誌願,其實就是給學長學姐們打下手。而願意報名迎新誌願的學長學姐大多愛心泛濫,哪舍得真讓學弟學妹們吃苦,重活累活全包了,以至於餘州轉悠半天,愣是一件行李也沒撈著。
寧裔臣自從下了樓就沒影了。要找也不難,如果突然有一群人馬蜂出窩似的湧向一個方向,那麼寧裔臣多半就在那個方向。
餘州成功從一個馬蜂窩中翻出了寧裔臣,然而他雖然仍被簇擁在人群中,麵上卻無半分喜色,反而愁眉苦臉的。
問他怎麼了,他指指前方。
前方有什麼?一團更大的馬蜂窩。
那被簇擁在中央的,是一顆更加耀眼的星。
餘州瞬間懂了。
這是被豔壓了,委屈著呢。就像一隻剛剛梳好毛的公孔雀,正昂首挺胸地展示自己的尾羽,雄赳赳氣昂昂,然後就撞見了另一隻孔雀。另一隻比自己還花枝招展的公孔雀。
寧裔臣小聲道:“那誰啊,怎麼比我還受歡迎。”
餘州連人都沒瞧見,就莫名其妙地跟著惆悵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奮力擠進人群,寧裔臣被撞得東倒西歪,餘州也沒好到哪去,臉都壓變形了,還是沒能破開這結實的人牆……寧裔臣彈琴那點熱度,跟這好像還真不能比。
寧裔臣委屈得不行——從來都是彆人擠生擠死擠來看他,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也要親自去捧彆人的場。
這個人最好比他高,比他帥,比他有才,否則沒完了!
少頃,餘州一個踮腳,瞄到了一頭亮麗晃眼的粉發、一寸白皙勝雪的麵龐,以及一顆畫在臉頰上的,金光燦燦的愛心。
他看見了,寧裔臣也看見了。
耳畔傳來如釋重負的歎音,“唉,女孩子啊,幸好幸好。”
在寧裔臣看來,隻要贏過他的不是同性,那就沒問題。
餘州卻覺得沒那麼簡單。因為他剛剛在瞄人的同時順便往上掃了一眼,好巧不巧,就看清了這個社團的名字。
就在他想告訴寧裔臣這裡其實是cos社的地盤,且你口中那個“女孩子”很有可能是個cos時,寧裔臣不知給誰的腿一絆,踉踉蹌蹌地朝前栽去。栽就罷了,起碼前麵還有人擋著,不至於臉朝地或者狗啃泥,可偏偏那人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走開了,寧裔臣猝不及防地撲向前,結結實實地砸到了一塊硬物上。
是的,硬物。
但不是地麵。
餘州默默地抹了把臉。
不是地麵,是那“女孩子”的胸膛!
“呀——”
“女孩子”被這巨大的推力撞到了身後的桌沿上,雙手企鵝一般翹起,嚇了一跳。
寧裔臣的臉埋在人家的胸膛前,慌亂了幾秒,突然窒息般的不動了。
“你、你怎麼了?還好嗎?”粉發“女孩子”以為他出什麼事了,忐忑地點了點他的肩膀,大氣不敢出。
寧裔臣“唰”地抬起頭,精心打理的頭發亂作一團,吹開額前的發絲,露出一張難以置信的臉,“你……你你你你你,你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