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年初,李溪亭收到工作調動的郵件,郵件上通知她在今年的三月份前往美國工作。
然而,此時的她,心裡還住著一個人。
直至20年年底,身在美國工作的她在一次體檢中被檢查出癌症晚期。
她的生命很快到達終點。
2021年初,她收到了陳年的結婚請柬。
從她被檢查出癌症到收到陳年的結婚請柬這中間隻隔了短短的三個月。
隻是三個月,她像是度過了最為難熬的三年。
美國。
洛杉磯。
她剛剛掛完領導視察工作的電話,站在高高的大樓上俯瞰著整座城市,樓下的人來來往往,好像都有終點去奔赴,有想見的人,想做的事,隻有她,眼裡迷茫不定。
回到家,醫院的醫生又催促她去治療,說再晚點就不好做手術了。
在電話這頭,李溪亭眨著大大的眼睛,盯著屏幕上自己設為屏保的那個影子一動不動看了很久,直到醫生的一聲呼喊將她拉回現實。
“李女士,我們為了您的安全考慮,您必須要立即就醫。”
沉默了一會,李溪亭捏緊手機回:“我知道了。”
昨天,體檢的結果出來了,她不知道自己這段日子身體有意無意的疼痛居然是在發出求救信號,然而,醫生也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她立即去就醫。
癌症晚期,的確是一個讓人很難接受的存在。
李溪亭選擇了回國治療。
治療的前一天,她去見了一個好久不見的故人,見了那個人一麵。
2021年,三月二十八日,是陳年結婚的日子。
那天的天氣很好,李溪亭偷偷來到了酒店門口,她看著絡繹不絕的車輛來來往往,接親的人都排到酒店門口去了,李溪亭擠在那堆人裡麵,看見陳年臉上擠滿笑容,抱著他的新娘一步一步往裡進,對著來客頻頻點頭微笑示意,臉上掛滿笑容,一臉幸福。
那個時候的李溪亭站在人群裡,看著她愛了八年的男孩,終於娶到了他想娶到的女孩時,李溪亭輕輕的捏緊手裡的那個紐扣,直到看見陳年親吻新娘時,她的心被狠狠牽動了一下,有些疼。
婚禮很熱鬨,現場來來往往的人也很多。
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笑,隻有她一個人覺得落寞,和這裡格格不入。
……
她就這樣無聲的看完了整個婚禮的過程,直到司儀宣布新郎可以親吻新娘時,李溪亭看著二人相擁在一起的場麵,周圍祝福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她站在那片祝福聲裡,拿起桌上的白酒杯,低頭悶聲喝了口酒。
李溪亭放下酒杯,雙眼朦朧,看著站在台上的兩人,語氣哽咽:“新婚快樂啊,陳年,這杯酒是我敬你的,你要好好的……要好好走下去……”
“這次,我就不回頭看了。”
看到李溪亭哭的不成樣子,同桌一起吃飯有好奇的,遞了張紙輕聲問她:“你怎麼哭了,人家結婚是好事,彆太感動了,依我看,新娘新郎的故事確實感動哈……”
李溪亭接過紙,輕輕道了聲謝。
然後擦乾眼淚看著台上的二人,司儀正在講述著二人的戀愛曆程,屏幕上放著兩人這麼多年來的照片,一張一張,一幀一幀都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一路的顛沛流離,講的台下眾人紛紛感動至極,都感歎道新娘新郎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李溪亭看著台上登對的兩人,沒再繼續往下待,而是扭轉腦袋往外走了。
婚禮現場的熱鬨聲在她耳後漸漸淡去,她這一路一直往前去,沒有再回頭。
……
她走出婚禮現場,抬頭看著格外藍的天,無聲的落下一滴淚,砸到地上,她蹲下抱緊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
等哭完,她走到下水道前,慘笑一聲,將那個收藏了八年的紐扣扔進了下水道裡。
“陳年,八年了,我終於可以放棄你了。”
李溪亭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那個小小的紐扣靜靜的躺在下水道裡,表麵早已磨損的看不出紋路了,隻是能稀薄的辨認出它的顏色來,顯然,擁有它的主人是經常將它拿出來看的。
那枚紐扣講述的又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呢?
當記憶的閘門被打開,一切的回憶裹挾著那場雪撲麵而來。
時間的輪軸往回轉,紐扣的顏色也重新變得鮮豔起來,大樹又重新抽出嫩芽,回憶像是放完的電影往回倒帶,一幀幀往後退,記憶裡的安縣又被蒙上一層雪,李溪亭在那場雪裡,遇見了陳年。
故事最先開始的地方是安縣。
——
2012年,十一月七日,立冬,安縣。
李溪亭在醫院醒過來時,手上輸著的糖漿已經差不多了,她看了眼手上還在輸液的針管,隻差一點就輸完了。
她腦子放空著,手裡拿著手機在微信裡母親那欄編輯著消息,敲敲打打來來回回還是沒敢發出去。
她歪著身子靠在床上,垂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十一月七日,在腦海裡算了下日子,還有三天才能發工資。
想到這,李溪亭深深歎了口氣,抬眼看了眼窗外,醫院旁的幾顆鬆樹已經裹滿了雪,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天地間茫茫一片。
她隔著窗子望著天外暮色漸沉,身子半倚在床邊,快要睡過去。
“叮咚——”
手機不合時宜的發來了一則短信,李溪亭劃開屏幕,打開短信,等看到那則短信時,她眼裡的光又暗淡了幾分。
短信是聯通發來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親愛的聯通用戶,祝您生日快樂!
李溪亭手指頓了頓,眼睛定在屏幕上看了好一會才挪開,重新打開微信界麵,上麵依舊乾乾淨淨沒有一條消息。
李溪亭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原來還真的沒人記得啊……”
第二日,雪依舊沒停。
李溪亭晃了晃腦袋,沒有昨天那麼暈了,就掙紮著起來去辦了出院手續。
走出醫院,外麵的雪和著風相麵襲來,卷起一陣涼意,李溪亭穿的單薄,嘴上被凍的烏紫,站在冷風中眯著眼睛辨認著方向,隨後又抱緊自己迎著風雪往公交站走去。
安縣不大,坐不到五站就到家了。
李溪亭剛剛推開門就聽見姨媽姨夫一家人正背著門在裡麵叫罵著。
她隔著老遠就聽見了姨夫的聲音。
“咱家養活自己家的孩子都困難,還要幫彆人養孩子,你說說這叫什麼事?”
她聽見了筷子拍在桌子上的聲音,姨夫的聲音也越來越大,“都說了,讓阿強寄點錢回來,要不然這都快過年了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