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召五年,景王大婚,紅裝十裡,舉慶三日,京中無人不知。
孟恒聽完重知歸的話,神色愣了半刻便立刻恢複原態:“知歸開什麼玩笑,皇室牽線的姻緣哪來真情,當時的吳府還叫鎮遠將軍府呢。”
是啊,吳家的女兒愛的再死心塌地,嫁的合心不如嫁的合適,重文輕武的邶朝,能與皇室搭上聯係的路子也不多。
可刀尖舔血之人哪來的真情呢,就算有真情,宣之於口也是害了兩方,孟恒向來隻抱著不知何時便會身首異處的想法,於是一次次劍走偏鋒到了今日。難不成重知歸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還不明白這樣簡單的道理嗎?
“知歸可是有心儀之人,怕此人不高興?”孟恒大抵覺著自己猜出了七八分,還頗為貼心道,“陸荷不過占有正妻之位,側室你隨意安排好了。況且謀大計,這些兒女情長是要拋在腦後的。”
以重知歸這般冷的性子,又能被哪個姑娘著了魂?景王的話夾著幾分試探,但也本未想試探出些什麼。
可麵前重知歸卻一言不發,神色顯得更冷,露出似戰場上被敵人拿利劍近身的謹慎。
此時若有外人在場,定是不信平日裡和煦溫良的景王會說出此話。重知歸似乎當初就該知道,孟恒的心肯定不止在京中求個安穩立足罷了。
說完,景王自覺滿意抬手朝前敬茶,抬頭便看見重知歸盯著自己,眸色如漆,似與當初那個浴血的影子重合。
“阿恒不必想太多,有些事情,還是莫要做的太絕,陸謙背後的勢力我們吃不下,少做違心之事對你我..”
孟恒:“我以為這麼多年,重將軍亦是知道我的脾氣。陸謙那老家夥,隻要撬動他,就能撬動那些文客的骨頭,我們的路就更穩一步。”
他猛地從石桌邊站起,揚掉了杯中所有的茶,臉上的溫和消失殆儘,重知歸亦從桌邊站起,看了一眼被濺起來的水沾濕的前襟。
“不是我們,是你。孟忱品性頑劣,但朝中之勢尚穩。邊境紛擾了這麼些年,百姓的安穩來之不易。”重知歸撫平前袍,直視著景王,“當日的阿恒已去,現在的您是景王。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賜婚之事就當是我答應殿下您的最後一件事,您的恩情我會相報於他處,可就當是我最後多嘴一句,您還是趁早收手為宜。”
言畢,重知歸便沿著上來的路下山而去,隻聽身後孟恒低吟,想必他知以重知歸的耳力定然能聽到。
“重將軍,當日能給你的,今日也可收回,可阿恒不想威脅你。這些年你讓我幫你尋的鬱楓,現在已有下落了,可這家夥已經改名了,在臨川。”
“慢走不送。”
遠處,重知歸輕頓腳步後便毅然離去,並未看到景王幽深的神色。
不威脅,誰知是幾分誠意,幾分手段。
歸靈寺暮鼓聲起,孟恒添了上限的香油錢,幾個剛印戒的小和尚眉開眼笑,久久目送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