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她在皇位上坐了十年,卻依……(2 / 2)

禦上之臣 臣昭 4166 字 10個月前

“眼下上京城中滿城風雨,說長公主殿下看上了府中一名沾有羯族血脈的侍衛,破例允許貼身侍候,還帶去了永熙郡主的及笄禮,讓一眾貴婦們開了眼。”

謝衍說著,一雙黑眸淡淡注視著她。

崇寧長公主,年二十,名諱嘉瓔,是嘉為的皇姐,是成帝為數不多,僅存於世的血脈。

崇寧的母親是董皇貴妃,六宮粉黛中,最耀眼的那一株芍藥。自打入宮以來,便是皇恩浩蕩,盛寵不斷。身為皇貴妃的女兒,嘉瓔也與其他皇子公主不同,讀書開蒙,騎馬射箭,都是成帝親身教習。未及笄便賜封號,公主府規格之大令人乍舌,鋪張奢靡,金迷紙醉。

嘉為即位後,她身為皇帝長姐,大乾獨一無二的長公主,身份尊崇。

現如今女帝登基,民間風氣開放,但一國長公主公然眷養麵首,實在出格。

“陛下雖未親政,但此事不單涉及長公主一人的名節,更關乎皇室。還請陛下出手製止,從宮中派遣教習女官,以防前朝永樂君主那般……廣納麵首的豔聞出現。”

深殿中氣氛僵著,一時寂靜,隻聽見外邊呼嘯而過的寒風,肆意狂野,仿佛將一切都席卷走。

謝衍說得這些,對於嘉為來說,都過分新奇。

她久居深宮,平日裡拜讀的都是典籍上的深明大義,至於這些隱晦的男女之事,無人敢說給她聽。

麵首,豔聞……這些新奇的詞彙,對於她來說過於陌生。

“殿下已過雙十年華,早就到了可選配夫君的年紀,前幾年朝廷動蕩,倒也無人提及此事,不如就趁著此時,命禮部選幾個可靠的駙馬來。”

謝衍語氣淩傲,絲毫沒有將她這個皇帝放在眼中。

映柔侍立在側,大氣都不敢出,眼睜睜就看著謝衍三言兩語間,將崇寧長公主的婚事匆匆定下來。

“還請陛下將聖旨呈送至官署,待臣下去抉擇。”

明黃色衣袖下,嘉為默默攥緊了拳頭。

自古以來,便沒有外臣插手內廷事務的先例,況且,還是自己的皇姐,雖然與她不甚親厚,但她心中也清楚長公主出降的事宜,斷不至於如此草率。

她已隱忍了太久了,從登基至今,就像是養在深宮中的傀儡玩偶,一個受人控製的布偶周,一舉一動皆按照謝衍的想法,沒有半分自由。

身不由己,令她窒息。

“陛下安心靜養,臣手頭上還有未批閱的奏章,先行告退。”

謝衍無意逗留,轉身往殿外走去,鶴氅上的金紋浮動,高大身影消失在殿中。

攝政丞相走後,殿中一片死寂,由映柔為首的女官,黃門侍郎皆屏氣攝息。有些膽小的侍女,瑟瑟發抖。

陛下羽翼漸豐,謝相仍對這手握的滔天權力食髓知味,兩人麵和心不和,嫌隙越來越大,矛盾像是滾下山崖的雪球,遲早會崩潰。

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夾在其中,兩頭不討好。

映柔最甚,她是謝衍欽點的女官,時時刻刻看管著皇帝的動靜,是一把最柔韌的利劍。

可若陛下來日掌權,頭一個要收拾的,必定是她。

一邊是手握大權的攝政丞相,另一邊是辰時昭陽般的幼帝。

正當映柔思索著如何開口,安慰這位孤立無援的幼帝時,聽見她開了口。

”你們先退下吧,朕一個人靜靜。”

“是。”

宮婢們鬆了口氣,仿佛拿到赦免令般,連滾帶爬退出內殿,映柔躊躇片刻,也離開了內殿。

先前呈上的茶水已經冷了,元嘉抓起仰頭灌了一大口,順了順氣。又涼又澀,濃重的苦味順著喉嚨蔓延。

禦案上,燃著一幽琉璃燭燈,將案上的物件暈上一層朦朧昏黃。她纏綿病榻時日間,堆積的功課,內廷的瑣碎雜事,勳貴大臣上的請安奏章。層層卷章堆積著,竟然沒有一份是有關於江山社稷的。

聽太傅說,河內一地發生了十年難遇的酷雪,壓塌了房屋,馬圈,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

這份奏章,被魏斯珩扣押在了官署,並阻止入內內侍省往含光殿傳達。

背脊靠著龍鳳落地屏風,她緩緩蹲下,縮成小小一團,藏在角落裡,腦袋埋在膝頭無聲啜泣。

原本,這九五之尊的位置,是輪不到她的。成帝有嫡子,是早年已故的明德皇後所出。成帝將其早早立為皇太子,博學多才,蘭芝玉樹,是大乾所有人期盼的儲君。

隻可惜天妒英才,皇太子在一次秋狩中,墜馬身亡,而先帝因悲怮欲絕而病逝,這天大的擔子,就落在了嘉為身上。

倘若先皇太子還在世,又是另一番情景。他正值壯年,在前朝與內廷頗有威望,避免了大權旁落,可保全大乾的臉麵,不再被旁人蹬鼻子上臉。

她眼眶發熱,隻覺得窒息。自從登基以來,她便活在名為宮廷的囚牢中,一舉一動皆按照魏斯珩與文武百官所設想般,像是傀儡戲中的木偶,一手一足皆受人操控。

絲毫沒有身為皇室的尊嚴。

她終於忍不住,淚花泛濫,大片大片落在冰冷地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