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預謀的來到這裡的,在他被熊熊烈焰裹挾那天,有個人將他從失火的大院帶走。
他告訴他:你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禦香樓的樓主——陸冶鶴帶給你的。
雖然他本能的信任著那個將他帶離火海的人,但他看到的陸冶鶴明明和常人並無兩樣,隻是性格乖戾。
好吧……還有視人命為草芥。
他一時有些糾結,替他量尺寸的陸冶鶴明明那麼溫柔,為什麼會殺掉他的家人?難道人的好壞不能隻依靠某一件事來憑分?
我也做了壞事,那我又和他有什麼兩樣?
江庭落睜著眼睛,有些迷茫的看著頭頂大紅色的紗幔。
他天生就跟缺了一根筋似的,而且從小被保護得極好,除了他的爹爹娘親和貼身仆人,就沒有再和其他人接觸過,連那個據說經常給他帶市集上售賣的新奇小玩意兒的大哥都從沒和他見過麵,隻是托爹娘帶著這些東西來看他。
他印象裡,爹爹一直都很忙,連教他舞劍的功夫都沒有。
但他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揮劍,殺人也毫不手軟。
但那些人情世故之類,他根本不懂,因此既感覺不到羞恥也感覺不到旁人的非議。
恩人也曾說過他可以待在他身邊,但高低江庭落好奇殺了父母的人是誰,因此沒跟對方走。
他想著爹娘被燒焦一半的屍體,不知為何眼睛裡酸酸的,鹹澀的水液啪嗒啪嗒落在手背。
心裡也緊皺皺的,像是沒有晾曬就縮了水的葡萄。
娘親以前也是這樣,他問起娘親,她總說是眼睛裡進了沙子,但他現在眼睛裡沒有進沙子,,
這屋子實在是太暗了,他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到。
於是他爬下床,笨拙的點起一隻蠟燭,火光暖暖的,照在眼睛裡並不刺眼。
他凝視著那簇小小的火苗,伸出手握住,猝不及防被燙了一下,猛地甩甩手,不免有些疑惑:明明是很溫暖的東西,為什麼會將人灼傷?
他又俯身把它吹熄了,窩在床上睡過去。
他醒的很早,沒等到人叫就起了床。
說來好笑,令無數貪官汙吏恐懼不已的刺客們均出自禦香樓,她們白日裡是藝伎,晚上就是數把直逼咽喉的利刃。
因此,江庭落儘量落的很輕的腳步聲,還是吵醒了好多人。
她們打開門,默默注視著這個新人,發現:對方竟然是名男子。
這可是禦香樓第一次招男刺客……
在這個時代,女子身份比起男子要卑賤得多,因此在禦香樓當刺客遠遠比作ji要好得多。
況且男xing勞動力一向比女xing吃香,按理說這個男孩應該能找到不少稱心意的工作才對。
所以她們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這個男孩年紀輕輕就作踐自己當一個刺客。
相貌單純又清冷,似乎才不過誌學之年。
但能進入這裡的怎是等閒之輩?何況她們也聽說過昨日的試煉。
江庭落不請自來,老老實實的站在陸冶鶴門口。
陸冶鶴也早就醒了,手指在信紙上躍動著。
指尖隱約間似乎有一點熒光閃過。
“白日行刺較夜間來說更為困難,你確定現在去?”陸冶鶴語氣淡淡的。
江庭落垂眸,看向對方的手指,似乎那裡有什麼在吸引著他。
陸冶鶴不著痕跡的將手掩了掩,江庭落這才收回目光。
“早些去不是更好嗎?”江庭落臉上無悲無喜,有著近乎殘忍的天真。
……陸冶鶴黑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片刻後,輕輕一笑。
“不錯,很有覺悟。”他給出一個高度評價,抬手將信紙遞給江庭落。
江庭落接過信紙,上麵隻有一個名字,是用紅色墨汁寫的,隻是不知道墨汁是什麼材質,竟然像是流動的一尾小魚。
他不知道要刺殺的對象是誰,直覺卻讓他邁開腿,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為什麼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