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很喜歡看海邊的夕陽。
有時候不僅僅是為了那大片濃烈的色彩而著迷,那些流動的雲霞,錯落燃燒的光芒,都會將一望無際的大海染上金黃,在起伏的波浪之上,投映下柔和的光暈。
無論是隔著玻璃,還是身處於室外都是如此。
當他透過那堵金色的屏障,對著那個背對自己的黑色背影使用異能之後,他的視線就像突然被倉庫之上的斜陽所吸引一樣兀地移開。
仿佛能借此不去在意墜落的轟隆巨響,地上龜裂開的石磚,和散落在其間的血跡。
屏障消失了。
他從車上走下,一身的黑在此刻卻不再隻是身份的象征。
它多了一份哀悼,多了一份悲傷,此刻來到這裡像是為了參加誰的葬禮,著裝越為正式,哀越為真切。
赭發的少年看見他緩緩走來的身影,低垂的眼中很快染上了些許慌亂。
可不等他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他身側的黑發少年思有所感,離開的腳步驟然停止,視線看向身後那個被夕陽所籠罩的青年。
“林。”
“我奉boss之命來此”
他在距離地上“屍體”的幾步之遠站定,神色恍惚,盯著散亂、沾滿血跡的發絲許久,慢慢開口。
“boss的原話是,‘辛苦了,二位’”
“‘做的不錯’”
話音剛落,離開的腳步聲便緊跟其後響起。
留在原地的二人看去,赭發少年逐漸消失在大開的倉庫門之後,而那淩亂紛飛的發絲似是昭示著他壓抑著怒火,以至於連一刻的停留都不肯。
太宰治看著那個背影許久,漆黑的眼底如沼澤翻湧般深沉。
他明白對方的想法,而此刻,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心情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平靜。
倒不如說,任何一個熟悉青年的人看到青年的那副模樣,都無法令自己的思緒平和下來。
“太宰”
被喊到的少年抬起頭,對上了林過於平靜的目光。
“回去吧,醫療部的成員已經在車上就位了”
“去做個緊急包紮清理下傷口,感染就不好了”
少年張了張口,卻又在對方愈發平靜的視線中閉上嘴,低下頭。
“回去吧,太宰”
“一切都結束了”
…
蘭波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夢中,一切都看的不是那麼真切,耳側發動機的轟鳴,眼前大開的天窗,還有窗外的晚霞在向後快速地掠過。
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胸口,而頭後,似乎也有人在用自己的體溫護住了他的弱點。
他的意識依舊混沌,但他不會認錯自己熟悉的氣息,於是他抓住對方的手腕,聲音嘶啞地叫出名字。
“…林”
青年沒有給予他回複,那隻手輕輕地從他掌心抽出,過了一會,他感受到自己的頸間似乎落入了一個冰涼的物件。
“這是我的護身符,很小的時候,它保佑我安全走上橫濱的海岸”
青年縮短了玉佩的頸鏈,妥善地將它壓在布料之下。
“現在…希望它能保佑你,順利回到故鄉”
蘭波想要開口,冰冷的針頭卻刺入他的皮膚。黑暗從四周而來,逐漸將他拖入暗不見底的深淵。
意識渙散前,他最後一次聽到青年的聲音向他道彆。
“晚安,蘭波”
“祝你一路順風”
“也不要…再回來了”
“再見,蘭波”
“再見”
*
自那之後過去了一個月。
「前代複活事件」似乎就這樣結束,乾部候選蘭堂被指控背叛港口黑手黨,本就損毀的房屋進一步燒毀,物品銷毀後丟入海中,留下部分文件和遺物。
他自己收集的有關“荒霸吐”的文件被黑手黨收走,一本看似是日記本的手記被林留了下來。不知為何,森鷗外並沒有按照規定將其全部收走,而是就這樣留下給青年當作“紀念”。
說來也好笑,因為他不算是蘭堂的親族,所以即使關係密切也隻是遭到質詢後就了事,而例行的遺體公示更是沒有安排,也因此在□□內部掀起了一陣小小的風暴…
“已死之人,就讓他好好地入土為安吧”
在流言即將愈演愈烈時,有人出麵說了這樣一句話。
林在聽到太宰治轉述的時候頗為意外,因為他記得,在很多年前,他也在眾人麵前為一位少女這樣維護道。
“他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震懾已然達成”
“就這樣吧。”
…
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林依舊是前代手下一把銳利的刀,和往常一樣,帶著自己的小隊對妄圖侵犯港口mafia的敵人給予沉重打擊。
那個時候,縫隙悄然在隊伍之中誕生,可有八穀直人的存在,這條裂縫岌岌可危地被聯係著,還未達到崩裂開來的那一天。
結束掉最後一個敵人的生命後,林抹去飛濺到臉上的血跡,收槍準備離去。
他朝集合的地點走去,耳機裡,卻傳來了不合時宜的雜音。
…發生了什麼?他輕敲機身,耳機卻就這樣徹底喪失了職能,不再發出一點聲響。
林以為是雨天的緣故令這個還不完善的通訊儀器出了差錯,沒有多想,邊走邊準備拿出手機給隊員們發消息。
他的聽力很好,即使是在被嘈雜雨點密布的夜晚,也能聽到來自轉角之後自己熟悉隊員們的交談聲。
“那家夥又濫發好心,清水先生昨天因為人數對不上對我們發了好大的火,明明他才是隊長…找我們這些人撒氣又是什麼意思?!”
“彆說了”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我叫你彆說了,這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哼!要不是他是首領領進來的…要不是因為這個”
少年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即使那些聲音遠去消失不見,他也沒有移動過自己的腳步。
過了一會,緊握在手中的屏幕兀地亮起,少年突然回神,用按鍵敲出完整的句子。
【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到此為此,回家吧】
【隊長,剛剛怎麼沒辦法用耳機聯係上你?】
【彆又去做什麼多餘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