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啞道:“我已派衛昭探查過,北邊魔族有魔君部署,皆是按兵不動。”
回應他的聲音帶著微顫,聽上去是一位老者,“有勞衛家主出手,葉家被人監視,在揪出叛徒前,我不敢輕舉妄動。”
細聽辨出是衛家主和最年長的葉家主。
“除魔衛道是修煉者的立身之本,但也不想有無謂的犧牲。如今葉家主率先覺察到魔族的陰謀,我等自該全力配合。”
聲音清徹,宛如清風徐徐,帶來寧靜。
“蕭家主所言極是。”又一道低沉聲傳來,喘上氣的同時帶著陰冷,“但以我們幾家的能力,並不足以抵抗有備而來的魔族,不如請常斌仙尊等商議。”
“不可。”葉家主陡然拔高聲音。
此話一出,屋內陷入死寂的沉默。
片刻,仍然沒有聲音。
靳歡見狀,以為被發現,秀眉微蹙。
又一會,不見屋內人出來,她鬆了口氣,輕撥靈絲探查銀鈴的狀況。
屋內,宋家主凝視葉家主,不確定問道:“葉家主懷疑仙族有不軌之徒?”
葉家主闔上雙眼,重重地點下頭。
衛家主難以置信道:“怎會?”
葉家主道:“我師尊曾留下一封手劄,裡麵寫到他偷聽見家主和明悅尊者懷疑仙族有魔族餘孽,但不等探聽虛實,家主身亡,尊者也失蹤。那會戰神暴怒,仙族自顧不暇,想來叛者沒有死在那次仙族清剿中。”
衛家主喃喃道:“可信嗎?”
“衛家主沒聽先輩們說過明悅尊者?”褚家主講起這位害褚家至此的人,語氣平淡無波,“她天生能吸納魔氣卻不受影響,與仙族眾多望族水火不容,雖有戰神庇護,但不願留在仙族靈地受氣。”
“當初她收服我褚家控製的那些……鬼奴時,與褚家先輩說,天地公正,人神鬼三族並無高低之分,褚家煉化驅使鬼族,藐視鬼界,仍是地理難容。”
褚家主長歎道:“世人皆傳明悅尊者屠殺褚家,但褚家先輩說她不曾傷過一個褚家人。當年謠言四起,褚家嘗試解釋一二,但收效甚微,遂不再言語。”
葉家主接話:“明悅尊者聰穎過人,若她還在,定會帶我們殺去仙族,一探究竟。”
宋家主道:“葉家主與明悅尊者相識?”
“先母睹見過尊者風姿。”
“蕭家主以為,”衛家主凝視不做聲的蕭家主,“如何行事才能不打草驚蛇?”
“各位心中已有定奪,兵分兩路。”
“正是兵分兩路。”
葉家主拿出望仙穀的布局圖,指著仙居閣,“我借逐仙之爭將各家齊聚此處,就是掩人耳目,暗中對付魔族入侵。”
“蕭衛兩家離魔族聚地最近,主攻,宋褚兩家暗中協助即可。葉家暫時按兵不動,留在這裡穩住叛者,剩下的交給我們。”
“蕭家主和衛家主,可與衛渡商議對付魔族,他曾跟隨過仙族公主和顏溪戰將。”
蕭家主道:“好,就此告辭。”
褚家主和宋家主頷首示意,相繼離開。
衛家主輕歎一聲,隨即告辭。
葉家主起身,麵向大開的房門,朝靳歡和尉遲靖所待的地方看去,甩袖扔出暗器。
飛刀落地,發出清脆聲。
與此同時,靳歡和尉遲靖趕至迎客院。
靳歡歎道:“看來仙門並非不作為,仙門中人也不都是道貌岸然的家夥。”
尉遲靖靜默不語,他幾乎能確定黑衣人與仙門百家毫無關係,那就隻有仙族了。
休沐日,吳越鏡大清早喊人,帶著吳越湖和尉遲靖堵在靳歡門前,不停地敲門。
用過早膳,四人下山趕往鎮裡。
辰時,相親宴開始。
宴客廳,靳歡身穿靛青色窄袖長袍,戴著同色帷帽,和尉遲靖安靜地坐在一處。
兩人時不時低聲悄語。
靳歡滿心期待,怕青銀相間的長發嚇到凡人,來時特意染黑,不成想是多此一舉。
早知如此無趣,她就該到處逛逛,而不是坐著虛度,畢竟能留在凡間的時日不多。
想著,靳歡輕放茶盞,搖動銀鈴。
尉遲靖聽見鈴聲,抬眸看向靳歡,接著聽見她說:“前輩,我們走吧。”
“又覺得無趣了?”尉遲靖無奈笑道,“珠玉在前,木櫝在後,這也不怪你。”
靳歡起身拍了拍衣袖,離開宴會廳。
踏出青園,那些彼此相中的男女迎麵走來,與兩人擦肩而過。
一股梅香縈繞在靳歡鼻尖。
“好香啊!”靳歡揚起嘴角,回眸看向尉遲靖,“天色尚早,去梅花塢賞花?”
“靳歡,過幾日陪我去一趟仙居閣。”
“前輩不說,我也會隨行。”
柳泉古道上,雨後積水成窪。清澈的山泉水流進湖泊裡,湖麵凝結著淡淡的雲煙。
寒風凜冽,天幕的紅光自四方垂下,與雲霧繚繞的山巒相呼應。
梅花塢愈近,花香愈濃。
靳歡不經意間走進梅林深處,見此處人少,慢悠悠走到梅樹下,席地而坐。
忽然有人影站在她身前,遮住了光線。
“美人,相親宴上可有看中的女子?”
靳歡倏然抬眸,撞進楚逢君的目光裡。
“借點力。”她笑道。
楚逢君伸直手臂,握住那隻懸在搬空的玉手。那是他數百多年不曾有過的觸感。
靳歡用力撐起,站穩後鬆開他的手,道:“仙族無人?要重傷的你出麵解決。”
楚逢君握了握手,輕嗯一聲,又道:“聽你抱怨額尖的呆毛壓不住。”
他垂眸看了一眼靳歡額頭上的呆毛,從衣袖裡掏出梨花模樣的額飾,“來時經過白玉堂,見這隻額飾襯你。”
靳歡接過,笑道:“好精致的額飾,我以前怎麼沒想到用額飾壓呢。”
晚霞渲染天空,梅花開得正盛。枝條微微拂動,偶有花瓣掉落,柔柔地飄揚。
楚逢君凝視眼前人,見她對他千挑萬選的梨花額飾愛不釋手,稍稍彎起嘴角。
靳歡抬頭直視,“多謝美人。”
“天色已晚,回迎客院吧。”
“好啊。”
兩人並肩走在梅林裡,靜默不語。
行至梅花塢頭,靳歡聽見折枝聲,回頭望去,是那隻傲嬌的小狐狸。
“美人,你會不會抓小狐狸?”
楚逢君聞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是衛渡。
靳歡玩心作祟,斂去氣息緩緩靠近衛渡,道:“小狐狸,折梅枝是送給心上人?”
衛渡聞聲才察覺到靳歡的存在,咬唇對自己失神感到不滿,又抱著梅枝退後幾步。
“這是惱羞成怒?”
楚逢君問:“葉家主沒找你?”
“用不著你假心假意。”
青年抱著梅枝,越過靳歡,在楚逢君的麵前停留一瞬,道:“仙梨村是師尊最後的淨土,戰神還是帶人回仙族靈地吧。”
聞言,靳歡的笑意淡去,望著青年背影,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不遠處,吳越鏡埋怨聲傳來:“衛渡尊者,你又不敬戰神,這樣會被人討厭。”
衛渡充耳不聞,徑直離開。
吳越鏡見狀,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
尉遲靖和吳越湖隨後趕來。
尉遲靖問:“衛渡和戰神有恩怨?”
“明悅尊者身死……失蹤,衛渡自責,也責怪恩師。”吳越鏡頓了頓,又說,“可恩師比任何人都更想保護好明悅尊者。”
尉遲靖忽然問:“她是戰神之妻?”
靳歡神情一頓,不可思議地瞪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