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歡禦劍離去,片刻功夫就來到西側。
山坡底下,葉家青袍和蕭家黃袍有條不紊地抵擋魔族進攻,藍袍弟子穿插在中間協助前後。
寒風獵獵作響,兵器撞擊聲不絕於耳。
靳歡站在坡頂,正欲施法,忽地雷鳴轟響,抬頭一看聚在她頭上的雷雲謀勢而動。
沒辦法,她歎氣,撐開靈傘斜靠肩上。
“這天道什麼時候去死的。”
嘀咕之間,一道魔氣濃重的身影踏空而來,俯瞰腳底下的交鋒拚殺,倏然衝向當真最厲害的人。
——蕭家主,蕭鞏。
誰料那身影在出手的一刻,突然被襲擊,一根木棍橫貫穿過,勢如破竹。
“雷柏,去死吧!”
長風卷過靳歡的銀發,她看見蕭琰騰空而起,一把抓住長棍,奮力朝雷柏的腦門捅去。
在一擊未中後,他忽然原地消失,來到雷柏身前,抓住他的肩膀離開這片戰場,疾如雷電。
“蕭琰回來,那是魔君,不是你能對付的。”
蕭家主竭力的喊聲消散在風中,模糊不清。
那邊,雷柏語氣清冷平靜:“你看上去才二十多歲的樣子,修為到這個地步很刻苦吧!倘若你告訴我是誰殺死雷鷹雷蕊,我就放過你。”
半晌,見蕭琰沒有回應的打算,他無奈歎了一口氣,即使青絲淩亂,還是低頭看向帶著他疾速向後倒退的蕭琰,“是你自己找死。”
話落,雷柏將魔氣化作利劍,揮劍朝蕭琰脖頸刺去,然而刺中血肉的感覺並未傳來。
他抬眼一看——
蕭琰反手持棍,眼睛血紅。
雷柏見狀不由得皺眉。
下一刻,背部撞上坑窪的山壁,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嵌進山壁裡。
漫天塵土飛揚,從風沙裡走出一道黑影。
“你真是在求死。”
話音一落,雷柏俯身衝來。
仙魔戰場上,蕭家主難以脫身,想派人去幫主蕭琰,也找不出一個人。他揮棍爆開魔兵的頭,又被真魔纏上,心裡隻能期盼蕭琰能堅持到最後。
雲霧翻騰形成漩渦,時不時發出雷鳴電閃。
靳歡雙膝交叉盤坐在地,曲起手肘撐著頭,望向仙魔廝殺,見戰況激烈,隻覺得鬼界遭殃。
忽然,她發現蕭琰沒有回來,也不見有援兵派去,直覺要壞事。
她仰頭望著漩渦,清楚天道蓄勢待發,隻等她一出手,就鎖定她的位置降下雷劈。
見狀,她搖響銀鈴召喚金冠,“金冠,快去找來幫手,帶著他們來找我就行。”
金冠仰頭啼叫,展翅飛走。
靳歡深吸一口氣,朝蕭琰離去的方向跑去。
此時,蕭琰滿身血汙,強撐著站穩腳跟,他仰頭怒視雷柏,牙關緊閉,似乎這樣能減輕點痛苦。
雷柏收劍落地,不緊不慢地走近蕭琰。正欲開口問什麼,就見蕭琰忽然大笑起來。
蕭琰扔掉支撐著他站直的長棍,攥緊自己的拳頭,一字一句道:“為了這一刻,我真的忍了好久。”
話音方落,九張血染符籙從他腰間飛出,旋繞在他前後,劃出數道金絲。
一刹那,朝雷柏轟去。
符籙接連炸開,塵土飛揚。
在飄散的迷沙裡,一道身影迅速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扼住雷柏的衣領。
雷柏的雙臂重傷,被迫後仰身躲過蕭琰憤恨的一圈,餘光中瞥見燃起火星的符籙,立馬回過神想要掙開蕭琰避開爆炸,卻發現難以掙脫。
“你到底是誰?”
雷柏怒吼,震驚地盯著蕭琰堅定的眼神,意識到他這是與他同歸於儘,心裡不由得慌了幾分。
“你是瘋子嗎?要炸死自己。”
“隻要殺死你,什麼的結局,我都非常滿意。”
蕭琰穩紮在地上,任由雷柏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就如同一棵紮根於地的挺拔鬆樹。
符籙燃燒,離爆炸隻差一瞬。
雷柏慌張過後沉靜下來,隻見黑霧狀的魔氣從他體內浮出,如同黑色利箭射穿蕭琰的身軀。
鮮血從蕭琰身上的每一處流出,印在那身黃袍上,宛如紅梅盛開。
雷劈趁勢踹開蕭琰,連連後退幾步。他抬眸對上蕭琰淩厲的目光,緊皺眉頭。
明明靈力幾近耗竭,為什麼還要拚死抵抗呢?真是令人費解的家夥。
“你再不去療傷,必死無疑。”
蕭琰跪在地上,渾身顫抖,根本沒有力氣起來,意識漸漸變得模糊,幾近暈厥。
“師兄,不要暈啊!快點起來吧!”
耳邊好像傳來師妹的聲音,他清醒了幾分,但被魔氣射穿的地方留了好多血。
好痛,根本站不起來。
“蕭琰師兄,忘記那些傷口。既然已經決定犧牲自己打敗他,那就不要輸啊!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就一定要贏啊!不管怎麼樣,你能做到的。”
蕭琰嘔出一大口鮮血,他的雙臂無力地耷拉在身體的兩側,抬頭直視雷柏,毫無懼色。
“雷柏魔君,你還記得蕭家嗎?你帶領魔族屠殺蕭家時,根本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殺回來吧?”
雷柏眯起眼睛,“你是蕭家人?漏網之魚。”
蕭琰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半晌,他笑夠了,眼淚順著臉頰兩側滑落,“是啊,我來複仇啊!”
“雷鷹雷蕊是你的親人吧?我早就將他們挫骨揚灰了,方才你吸進去的灰塵就有他們的骨灰……”
話音未落,雷柏怒火攻心,不顧一切持劍衝向蕭琰,周遭魔氣化作黑箭矢與之一同進攻。
蕭琰拿出最後兩張符籙,分彆攥在雙手裡。在雷柏拿劍刺進他胸膛之時,耗儘最後的力氣抓住雷柏的雙臂,他嘴裡迅速念出法訣,引爆符籙。
靳歡趕來就聽見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她揮動靈傘驅散沙塵,入眼就是蕭琰咬著木棍的一端,腿壓在木棍另一端,將雷柏死死地牽製在地上。
褚正在金冠的帶領下緊跟而來,看見這一副場景,瞳孔緊縮,大喊:“蕭琰兄,你這是……”
同歸於儘嗎?
他被靳歡阻止,後麵的那幾個字沒能喊出來。
靳歡沉默地盯著蕭琰堅定的目光,“褚正,雙手被炸毀,全身都是血窟窿,你覺得救得回來嗎?”
“……可是,蕭琰兄……”
“讓他自己解決吧,平息身體裡的怒火和隱忍。”
兩人說話間,雷柏再次將魔氣凝聚成箭矢刺向蕭琰。靳歡攔住想衝過去幫忙的褚正幾人,反手扔出一顆銀鈴攔下致命一擊。
銀鈴落在蕭琰眼前,化作一把匕首。
見狀,蕭琰咧嘴大笑起來,因為他明白那一招已是雷柏的垂死掙紮,不足為懼。
他盯著匕首,找準時機,鬆開木棍,用嘴咬起匕首,刺進雷柏的心臟。
雷柏瞪大眼睛,錯愕地看向蕭琰,見他奄奄一息,突然道:“你真是不要命的家夥,像以前的我。”
“但我不成魔,早就和弟弟妹妹死在那年大雪裡了,誰想過被人欺辱搶走僅剩的糧食的日子啊……”
蕭琰沒聽輕雷柏的喃喃自語,他手上攥緊白襯衣上的花紋,喘著粗氣道:“為你們報仇了……”
“哥哥姐姐,我不要新衣服。我以前不懂事,真的很抱歉,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了。”
“蕭湘師妹,下輩子一起跟姐姐學補衣服吧,我們的繡工太差,總是將衣服補得很醜……”
雷聲轟鳴,一道道劈打在靈傘上。
雨開始滴落下來。
與此同時,蒙麵人闖進仙梨山,光明正大地奪走玉鐲,在尉遲靖的窮追下,藏匿進天凝山。
尉遲靖站在茫茫白雪裡,感知玉鐲的位置。他蹣跚而行,在看見被放在石盤上的玉鐲後,也不顧周遭是否有埋伏,毅然決然地衝過去。
他將失而複得的玉鐲貼近心口,完全不在意蒙麵人搶走玉鐲,又輕易歸還是為何。
忽然,石盤轉動。
隻見雪峰山頂,雲霧繚繞。霎那間,地動山搖,一束紫光衝向雲霄,深雪翻騰。
下一刻,尉遲靖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