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美人。”
靳歡端著靈藥走進營帳,見楚逢君不為所動,道,“你要是不喝藥,就趕緊找一處風水寶地等著安葬自己,考慮一下。”
楚逢君端起碗仰頭喝儘,或許是靈藥太苦,他皺眉道: “仙梨山最南側,那片楓樹林旁邊的空地風水不錯,最適合聚怨化鬼。”
靳歡跪坐伏案,腹誹道:你慣會揣摩鬼心。
又一會,顏溪踏進營帳,二話不說就把布防圖放在案桌上,弓起手指敲了敲案麵。
楚逢君心領神會,看了兩眼布防圖,就拿起朱筆圈出兩處,擢手遞給顏溪,“這兩處多派一隊仙兵,交給榮家主和褚家大長老鎮守。一炷香後,讓衛渡過來,隨我上陣,不需一兵一卒。”
顏溪道:“當真不需?”
楚逢君點頭道:“嗯。”
顏溪淡淡地掃視他一眼,側眸打量靳歡,見她專注地擦拭彎刀,轉身離去。
將近一炷香,楚逢君擱下朱筆,目光落在燒酒的靳歡身上。比起酌酒,她似乎更愛溫酒,品聞著散發在空氣裡的淡淡酒味。
“楚美人,你盯著我好久嘍!”
楚逢君眼眸一沉,道:“可否借我點靈力?”
此言一出,靳歡也不盯著燒酒看,一雙鳳眼睜得大大的,眼角眉尾都挑了起來,“剛才,你剛才說想借什麼?”
楚逢君注視著她,隻覺得她作弄人的模樣挺好看的,想像從前般在她額頭親一下,剛探出上半身,就被營帳外的腳踏聲驚醒,他眨了下眼,道:“靈力,一點就好。”
靳歡眨了眨眼,站起身來,擢手攤開。
楚逢君抬眸,之前輸送靈力並無直接接觸,這讓他一時間怔愣住,不解靳歡擢手攤開掌心是何意。
兩人眼神交彙的瞬間,靳歡揚起唇角,道:“不是借靈力嗎?主動點,把手交給我啊!”
垂落在腿側的手蜷縮了一下,楚逢君終是抬起手來,輕搭在靳歡的掌心裡。
下一瞬手被握緊。
純厚的靈力自指尖湧進,他垂眸盯著泛紅的靈絲纏繞在兩人指間,感受到靈脈充盈,洶湧澎湃,又漸漸平靜,直到靈力平息,波瀾不起。
好半晌,楚逢君抬眸凝視著靳歡的臉,聲音似乎顫了一下,低啞道:“這是……”
靳歡眼睫顫了顫,“我夠大方吧,不用還。”
楚逢君:“……”
“就你方才的氣勢,我以為你胸有成竹呢。”靳歡轉過身背靠案桌,一個蹬地坐了上去,她晃蕩著雙腿,調侃道,“你和衛渡稱得上老弱病殘,真的不讓我出麵威懾魔族,露個麵不會遭雷劈的。”
楚逢君望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內心深處反複掙紮,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說,帳門突然被人扯了扯,衛渡冷漠的聲音傳來。
靳歡直抿嘴角,道:“這家夥真的很不尊重你,而且隻針對你。不過是小輩,你就胸襟開闊些,彆跟他計較。”
“不會計較。”楚逢君深吸一口氣,微垂著頭,重複道,“不會計較。”
在你剛離去的那段時日裡,他的態度遠比現在還要過分,可是想到他是你唯一的弟子,我就不敢跟他計較。
帳外,衛渡不耐煩地催促,靳歡猛地站起來,厲聲道:“你先滾進來,催什麼催?”
一時間,氣氛變得安靜。
“他不想進來。”楚逢君道,“我帶他去了。”
靳歡道:“哦,小心點。”
她掀開營帳門,目送楚逢君和衛渡離開,轉身回到帳內,繼續燒酒聞,但沒一會,酒燒沒了。
這裡人煙稀少,酒還是她在來時路上買的。現下沒酒燒,她閒得無聊,翻看起案桌上的卷宗,翻來覆去都是幽都山的來訊。
“好無趣。”靳歡身體後仰,整個人癱靠在椅背上,“不如去找宋簡舟他們玩。”
一旦念頭冒出,就該付諸實踐。
靳歡在營地裡逛來逛去,總算找到顏溪問清仙門百家的據點,慢悠悠趕了過去。
抵達宋家營地,她招了招手叫來幾位眼熟的弟子,讓他們去喊宋簡舟和宋熠出來,卻不成想被告知兩人探望病重的葉映雪了。
在鬼鏡裡,葉映雪沒有受傷。
沉默片刻,靳歡轉身趕往葉家,一踏入就感受到低迷的氣氛。
逮住一人給她引路,她站在葉映雪的帳外,先探頭望了一眼,就看見滿營帳的人,或坐或站,都圍在榻邊。
不知是誰注意到她,直接喊道:“前輩。”
話音剛落,一群人轉頭看向她。
靳歡踏進,麵不改色地通過專門給她騰出來的過道,落坐在榻邊,看向葉映雪。
葉映雪平日總是生人勿近的模樣,此刻平躺在榻上,神情倒是柔和些許。傷的確很重,生息微弱,半隻腳已經踏進黃泉了。
葉辰哽咽道:“師、前輩,我師叔還有救嗎?”
“你們這群家夥都聚在這裡哭送她,當然離死不遠了。”靳歡微微抬眸,沒好氣道,“還不去叫你們葉家長老,不然就等著給你師叔買棺送葬吧。”
話落,葉辰跌跌撞撞地衝出營帳,喊人救命的聲音震耳欲聾,隻差將整個營地鬨翻天。
“褚正,你熟悉造化青蓮,就由你坐鎮吧。”靳歡轉頭朝褚正說,“你且放心,不會吸取你的壽元。”
褚正微微一怔,道:“前輩不用這麼說,倘若能用壽元救尊者一命,也是我的榮幸。”
忽然,宋簡舟道:“前輩,我們呢?”
靳歡搖頭道:“修為不高,用不著。”
這時,有人躲在眾人後麵,萎蔫道:“這是嫌棄我們唄!”停頓幾秒,又說,“一點用都沒有。”
靳歡的目光掠過眾人,定格在宋熠那張生無可戀的臉上,她很淡地笑了一聲,道:“宋熠,你這般自戀的家夥,竟然也會自己嫌棄自己。”
話落,宋熠猛然抬頭直視靳歡含笑的眼睛。
靳歡坦然接受他的打量。好半晌,她微抬下頜,直截了當地問:“怎麼,不服我?”
宋熠的眼睛血紅,腦中頓時“嗡”地一聲,眼神呆愣,淚水從眼角滑落出來。他道:“前輩,你還不如罵我一聲廢物。”
靳歡有求必應,道:“行吧,宋熠廢物。”
宋熠口不擇言,“為何要罵我?我不想當廢物,不如賜一劍讓我入碧落黃泉,尋家主師叔。師叔尚未入葬,我要與他同穴沉眠……”
“他是被刺激得犯了癔症?”靳歡朝宋簡舟道,“這麼抹黑宋雲封的名聲,你們都不管嗎?”
宋簡舟道:“管不住。”
“前輩,我臨死前想拜托你一件事。”宋熠掩口而哭,“如今宋家式微,能否懇請你出麵勸說越湖妹妹做我師妹。隻要她答應來宋家,做師姐也行。”
“……好算計。”靳歡抿著嘴冷笑,“你倒是知恩圖報,臨死前都不忘給宋家招納弟子。”
宋熠還想在說些什麼,營帳外傳來葉辰的大嗓門,還有幾位葉家長老臭罵葉辰不知禮數。
靳歡凝視著葉映雪慘白的臉色,下達逐客令,道:“既然人來了,你們都出去吧!”說著,她站起身來,攤開掌心,念出法訣。
青色光芒乍現,旋即歸於平靜。
葉辰衝進營帳,蹲下身將執事長老放下來,道:“前輩,我把長老們扛來了。接下來呢?”
靳歡睜開雙眼,將青蓮置於褚正眼前。
褚正愣了一下在衣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端詳著青蓮花,靈光流動,全映在眼裡。
在眾人的注視下,花苞漸漸綻放開,整朵拂動,忽然一片花瓣凋落,飄向褚正的心口。
靳歡見狀莞爾一笑,轉過身望向躲在角落的衛昭幾人,似笑非笑地道:“你們幾個還沒看夠,我請你們出去?”
衛昭連忙擺手,“不、不用,我們自己會滾……”
說著,幾人諂媚一笑,衛昭為頭,後人雙手搭在前人肩上,像毛毛蟲般蠕動著走出營帳。
葉辰見他們滑稽的鬼樣,“這群家夥,不分場合……”
靳歡道:“你怎麼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