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秦芬才回過神來,她隻怕是話沒說對。
前幾天雖然半昏著,可是中間醒來時也聽了些丫鬟婆子們閒談,依稀聽見小丫鬟也喊婆子“媽”的,秦芬印象裡讀的幾本古代白話小說也是有叫媽的,卻沒想到穿來的這地方,規矩竟不一樣。
再想了一回紅樓,試探地道:“姨娘,我餓了。”
果然徐姨娘鬆了一口氣,轉憂為喜:“芬姐兒方才說不想喝粥,那想吃些什麼?梨花,多取些大錢,往廚房要一碗雞湯來。”
秦芬聽見又是喝稀的,幾乎眼前一黑,連忙道:“姨娘,我已經好多了,不用再喝這些,我跟著你們吃就行了。”
徐姨娘卻板起臉:“胡鬨!病了怎麼能亂吃東西呢,隻怕這次生病就是那姓金的照料不周,胡亂給你吃東西鬨壞了!”
梨花連忙打斷:“姨娘,多的不必說了,姑娘想吃些什麼,我去叫廚房給你做。”
秦芬抬起頭來,想努力看清桌上的飯菜。
梨花殷勤地道:“晚飯是粉蒸肉,油炸雞脯子,酸辣筍子丁,鹹鮮小鬆菌,姑娘,不是姨娘硬要管著你,這幾個菜隻怕你克化不動呢。”
秦芬聽見這些大油大肉,徹底歇了要品嘗古代美食的那股躍躍欲試,想了半天,試探地要了個菜肉粥,又要了一碗雞蛋羹。
雞蛋羹好燉,菜肉粥卻也有些費事,切肉末切菜丁,咕嘟咕嘟熬個半天,對於她這個常年點外賣的上班族,算是不簡單的了,也不知點這些會不會給徐姨娘添麻煩。
梨花應了一聲,柔聲道:“姐兒先躺著歇會,姨娘,妝台上匣子的大錢不多了,還得姨娘再從櫃子裡取些來。”
徐姨娘記得匣子裡還放著一吊多的錢,知道梨花大約是有話要說,依言跟了出去。
秦芬還不習慣古代昏暗的燭光,因此聽力格外敏銳,聽見梨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姨娘,我們跟著太太出門這大半個月,姐兒還不知受了什麼磋磨!……往日裡,奶油卷子都……如今隻敢點個菜肉粥和燉雞蛋!……欺人太甚!”
徐姨娘哼了一聲,氣道:“可不是!我一聽也惱得很,咱們五姑娘往日裡不說金尊玉貴,那也是嬌養長大的,豈容姓金的糟踐!隻不過你下午勸我不要觸太太的黴頭,這話有道理,此次的事卻又怎麼發作呢。”
梨花冷笑一聲,道:“姨娘不必心急,我自有道理。”
徐姨娘不由得歎了一聲:“這些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你雖是太太派下來的,卻實在是一心為了我和五姑娘好,往日你總勸我管住口舌,我常常聽三句扔兩句的,有時還疑心你是為了去邀功,現如今我真是……”
“好姨娘,不說了,可當心給姑娘聽見,太太最不喜姑娘們耳朵裡聽見這些事的。”梨花又柔聲勸慰了幾句,這才出去了。
秦芬此時才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些明了。穿越過來許多天,慢慢接受了不能回去的事實,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受現狀了。她知道自己並沒投到什麼公主郡主、國公小姐身上,隻投到個尋常富貴人家的庶女命,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哀歎。
若說慶幸吧,確實該慶幸,至少是個吃穿不愁的身份,不用出去受風吹雨打,辛勤勞作,冷眼看下來,家裡貌似還挺富有;若說哀歎吧,也的確要長歎一聲,就她這幾天東一榔頭西一棒聽來的八卦,這秦府裡的關係可不簡單。
正房太太端方嚴厲,協理管家的金姨娘頗有手段,自家這位徐姨娘算略有薄寵,還有另一位不曾照麵的商姨娘,也不是個默默無聞的角色。
這幾位都各有子女,算起來就是一大堆嫡庶兄弟姐妹,秦芬不由得用手捂住腦門,想直接變成植物人算了。
她前世裡是個醫學生,畢業不想去醫院苦哈哈地熬夜班,就找了一家私營的醫療小公司上班,那小辦公室一共隻有五個人,每天的勾心鬥角也夠她受的,現在困在這不知朝代的後宅搞大亂鬥,還是這樣複雜的配置,秦芬想想,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秦芬是個老實人,前世隻知道苦讀書實乾事,這樣的腦子,按照套路來說,穿越過來不是高貴嫡女就是伶俐庶女,誰知道隻是個平平無奇的身份,身邊還配了一個碎嘴親娘,怎麼看怎麼前途無亮。
想到這裡,秦芬再次扶額。
梨花出了門,尋了院裡的小丫頭,將錢交在她手上,囑咐了往廚房要吃食的事,自己理了理衣裙,往上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