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璽隻說了這一句,卻又不說了,理了理秦芬的袖子,道:“姑娘,好了,請進去吧。”
這下子,秦芬更奇怪了,若是出於好意,怎麼也該多囑咐幾句,若不是,便不該說這話,隻是有一點秦芬敢肯定,碧璽說這一句,絕非出於楊氏的意思,而是她自己的意思。
帶著一腦門的疑問,秦芬進了屋,聽見楊氏道:“你們身邊如今也該好好分派兩個像樣的人去,過幾日,張媽媽就給你們把人領過去了。”
秦貞娘搖搖頭:“娘,我和三姐身邊的人都儘夠使喚了,不必了。”
秦淑也笑著道:“母親,四妹說得很是呢,五妹六妹年紀小,多給她們些人服侍吧。”
楊氏對秦淑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但也不可太隨和了,你身邊的小丫頭金鈴兒,我聽說是個頑皮的,她既不能好好服侍主子,便也不必留了。”
秦淑的笑容不由得一滯,竟忘了回話。
此番到絳草軒,各人都把素日隨身的丫鬟帶了兩個,金姨娘那裡費儘心思,選了一個穩重周到的大丫鬟玉琴,一個伶俐聰慧的小丫鬟金鈴兒,這時楊氏隨口就打發走一個,無異於斷了秦淑一條臂膀,她到底是半大女孩,素日再沉著,也不免有些焦急了。
便是這麼一默,楊氏已看出這個庶女並非真如素日那般憨厚老實,這時倒也沒有驚訝,隻慢慢靠在了椅背上,口氣淡淡的:“這金鈴兒衝撞了芬姐兒,不能再留,淑姐兒若是舍不得,再挑個伶俐活潑的送去,仍叫金鈴兒就是,紫晶,你替三姑娘好好留意著。”
“是,奴婢記下了,必替三姑娘選個好的。”紫晶一板一眼地應了下來。
話已說到這個地步,秦淑也無法可想,隻得咬牙謝過。金鈴兒再怎麼伶俐,不過隻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可她是廚房曹大娘最心愛的小孫女,又是外院書房裡章來管事的侄孫女,金姨娘費了多少心思才把她收攏在身邊,此時全然無用了。
這時秦淑臉上的笑已然僵硬,秦貞娘也瞧出不對來,素日裡不論金姨娘如何上躥下跳,姐妹們總是和睦的,況且這庶姐一向溫柔敦厚,多忍讓於妹妹們,事發後她還曾在母親麵前替庶姐分辯:“總是那金姨娘攪事,關三姐什麼事?三姐平日裡從不和我爭什麼,難道還能為了一個沒見過的男子爭起來?娘你責備金姨娘便罷,卻也不必遷怒三姐。”
此時看著,這庶姐難道並非那般純良,秦貞娘心裡飛快地思索起來,不期然想起下人們傳的那閒話來。
聽說金姨娘送了許多好處於柯家,那柯秀才也瞧上了秦淑的人才,兩頭都是滿意的,柯家這才將親事換過,她一向隻以為後半截話是有心人編排秦淑,難道這話竟也有些根源?
這時屋裡氣氛微妙,除了秦珮這個真孩子,各人都已察覺到了,秦芬忍住好奇心,強自低下頭去。自己身邊還有一攤子事情沒理清呢,還是少管彆人的閒事了。
楊氏今日仿佛興致很高,將女兒們一一過問:“貞娘那裡的連翹年歲太大,便也換一個丫頭,珮丫頭那裡的綢兒又太小,也換一個,芬丫頭那裡缺一個人,便補一個去,這樣一來,便四處都周全了。”
這幾句話既公道又公平,連秦貞娘也一並帶到,並不曾厚此薄彼,秦芬隨著眾人起身謝過,心裡再次感歎,這嫡母的做派當真是令人無可指摘。
楊氏又囑咐幾句,用過飯便命各人散了,秦貞娘這次倒沒牽著秦淑一起,昂首闊步領先出去了,秦淑急匆匆向楊氏行了禮,飛快地追了上去。
秦珮落後幾步,見了兩個姐姐的情狀,用手肘拱了拱秦芬:“五姐,你說三姐和四姐鬨什麼彆扭?”
秦芬不願多嘴,聞言隻是搖了搖頭。
秦珮又轉了轉眼珠,問道:“五姐,太太怎麼不曾賞賜你東西?我們其他人搬去絳草軒時,太太可都是賞了東西的。”
這話連楊氏也帶上了,更不好答,秦芬怕招是非,便捂住了發髻:“呀,我早上出來帶的金花怎麼少了一朵?”
秦珮往她頭上一照,果然少了一朵,想了想道:“難道是掉在太太屋裡了?”
秦芬點點頭:“既如此,我回去找找,六妹你可要同來?”
秦珮對於楊氏這個太太還是有些畏懼的,樂得少見一次,聞言連忙搖頭:“你自己去吧,我要去喂魚了。”
秦芬目視秦珮遠去,將掌心的那朵金花緊緊捏住。
廊下遠遠還站著幾個丫鬟,難保哪一個就聽見了這句敷衍,為保周全,她還是得裝模作樣一番,於是走到一個丫鬟跟前,仰起頭道:“茶花姐姐,我的金花不見了一朵,你幫我找找罷。”
茶花素知徐姨娘院裡與碧璽交情不錯,見秦芬來,便笑眯眯地:“芬姐兒可知道是落在哪處了?我帶你去找找。”
秦芬知道楊氏心緒不佳,也不說屋裡,隻指著方才碧璽替她理衣裳的耳房門口:“碧璽姐姐替我在那裡理袖子了,我們去那裡找找罷。”
才走到窗下,便聽見楊氏的聲音隱隱傳來:“這事是誰說的?可是千真萬確?罷了,你也莫要說了,叫了章來家的過來回話!”
章來是秦覽身邊得用的管事,要叫他女人進來回話,便是大事了。秦芬可不想聽見領導的秘密,頓時頭皮發麻,卻不知如何哄得茶花調轉頭去。
茶花卻突然一拉秦芬,輕聲道:“姐兒,好像在那裡!”說著牽著秦芬急急走遠些,紫晶出得門來四麵一顧,倒訓斥了幾個廊下的丫頭:“也不知去耳房裡聽著茶爐子,都是做什麼吃的!”
秦芬且喜茶花是個伶俐的,免了她出一遭頭,於是裝模作樣找了一遍,隻作未見,待到院門口見了桃香,便與茶花彆過,走出十餘步,將金花丟在地上,驚呼道:“金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