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上，林昱安靜地閉著眼睛，靠在車窗上。

醉成這個樣子，蘇冬至不放心把他送回宿舍，斟酌之下，決定帶他回小區。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街道上燈火如虹。不知不覺之中，車子到了樓下。

“師傅，不好意思，我沒帶手機，我留給您手機號好嗎？到時候我轉您微信……或者，您等一下，我上去取一些現金。”蘇冬至對司機說道。

司機師傅還沒張口，一旁的林昱卻有了動靜，“我來。”說著，他手伸進了大衣，摸出來手機，因為醉酒的關係，他行動有些遲緩。

蘇冬至攙著他上了電梯，開了門，打開玄關處的燈，費力把他身上的大衣脫下，然後又把他架到了客廳，在沙發上躺下。

小暖一聽見門有動靜，就一直在門口打轉，見到了他們，這會兒又激動起來，一會兒跳到了沙發上，用頭頂一下林昱的小腿，一會兒又跳到地毯上用舌頭舔林昱的手。

“小暖，不要吵到他。”蘇冬至說道。

小暖一陣委屈，“哦嗚~”了兩聲，隻好回了自己的狗窩。

蘇冬至到廚房衝了一杯蜂蜜水，又回到了客廳。

見林昱平躺在沙發上，眉間微蹙，左手搭在眼睛上，右手從沙發邊緣滑下，指尖觸及地毯。

是嫌客廳裡的燈光太晃眼了嗎？

蘇冬至把蜂蜜水放到了茶幾上，這裡客廳的燈還是最普通的燈管，不能調節光的明暗，蘇冬至乾脆把燈關掉了。

她站了片刻，在林昱旁邊的地毯上坐下，把他的右手輕輕放回到了沙發上，這才鬆了一口氣。

客廳的窗簾拉了一半，天空的微光透了進來。

蘇冬至靠著沙發，轉頭看向窗外，天下起了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

不知過了多久，蘇冬至喃喃地說道：“其實，我不喜歡下雪天，也很討厭冬至這一天。”

她轉頭看了一眼林昱，見他還是一副熟睡的樣子，便無所顧忌地自說自話。

“但是，因為阿婆的出現，我才覺得這一天也沒有那麼難過。

我其實挺幸福的，在最艱難的時候，總有人出現在我的身邊，陪我走一段路，阿婆、程宇、章奶奶，還有……你。

可是，我知道啊，你們都不會一直地陪著我，我其實也……不敢奢求。”蘇冬至盯著黑暗處，把這樣一個破碎的自己完全展露。

“我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啊，小時候，明知道媽媽會丟下我，我都沒有拉住她。後來，蘇阿婆是我最重要的人，可在她生命的最後一程裡，我還是什麼也做不了，連幫她實現願望的能力都沒有。

最艱難的那個時候，我覺得每行一步都很難，未來更是一片黑暗。

可是，我還是挺過來了，所以我還是挺厲害的，對不對？

我承認，見到你我很開心，非常開心，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你的出現，就像是冬日裡的一束光。以前，我很貪戀這束光帶來的溫暖，我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多停留一些時間，哪怕是片刻也好。可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啊，你應該屬於更高遠的天空，我怕……自己跟不上你的腳步。

我有什麼好的？

比我聰明的人有好多，比我好看的人也有好多，比我性格好，好相處的人也有好多。

你在大洋彼岸，世界的那一頭，就沒遇到更好的人嗎？

這麼多年……值得嗎？”

蘇冬至的一滴淚無聲地從眼中滑落，她拿手抹去了，“林昱，如果你有一天想要離開，隨時都可以。”

“你怎麼知道，你不在我的未來規劃裡呢？”背後林昱的聲音響起，蘇冬至怔住了，卻不敢回頭，“……你什麼時候醒的？”

林昱早就醒了，幾乎聽完了她獨白的全部。

他坐起身，說道：“我喜歡你，跟你優不優秀，性格好不好什麼的都沒有關係，況且，在我這裡，你是無可取代的。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度過漫漫餘生。你也不用去追趕我，因為我會去靠近你。我也不要什麼高遠的天空，那隻是年少輕狂時的妄言罷了，我隻希望以後……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有彼此在身邊，我想一直陪著你。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蘇冬至看著林昱在黑暗中的眼睛，良久，她點了點頭。

而下一秒，林昱彎腰，右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吻在了她的唇上。

是試探，也是堅定；是生澀，也是炙熱……

所有的壓抑的情感在這個晦暗的雪夜釋放。

羈絆了七年，他們終於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