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黑雲繚繞,像是往遠處拋出的一灘濃墨,破舊的長街上空無一人,間或有幾隻鳥躍上了一間樓房頂上。
“哪來的鳥?一邊去。”男人彈掉手指邊上的煙灰,輕輕揮手,鳥兒竟直接白眼一翻,倒在了那橫爛牆下。
風獵獵吹響,被刮過的樹葉卻詭異地沒有一絲雜音,像是憑空撕裂出了一個空間來。
那兩個手指大的藍鳥眼一眯,腿一蹬,在死斷氣之前看見了站在樓頂上的罪魁禍首。
濃眉,烏發,咋一看還挺好看,細看又覺得他長得凶神惡煞,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反.社會分子。
再往後瞧,後頭的門邊上靠著一個男子,昏暗的光看不清他的模樣,隻看了個模糊輪廓。
薄唇、眼眸低垂、眼角輕輕上挑。
他倚著門,腿長,寬臂窄腰,敞著黑色風衣任夜風拍打。
“你當真決意如此?”看見眼前這人許久無語,男子兀自歎氣,也知道了他的選擇。
“你不用再勸我了,我決定的事情沒人能改變。”他自嘲地低笑一聲,又說道,“你也不例外。”
“你。”明知苦勸無果,他還是把那一套說辭吞了下去,“我等靜候爾等一同歸來,切記,一定要在落日之前……”
風淹沒了後半句話。
言畢,男子扔了煙頭,戴上帽子,在烏雲翻湧的黑夜中隱去,再無蹤跡。
風衣男子沒有離去,手裡依舊撚者一根未燃的煙,微眯眸子看向遠處的翻滾黑雲。
過了許久,這個繁榮的城市再次蘇醒,街上的清潔員噸噸噸地駕著道路清潔車路過。
顧聊背著那個洗了發白的天藍色帆布袋出了門,整個人神誌都還沒清醒過來。
頭上盤旋過一隻藍鳥,咻咻地喊著,顧聊抬了抬眼皮子,罵了句,“臭鳥,吵死了!”
空氣凝固半秒,隨即那鳥聲滯了半瞬,顧聊心情都好轉了不少。
她走路都是眯著眼的。這條路她熟,況且她住的這個小區比較舊,沒多少人有車,她閉著眼都能走出去。
“哎小顧,看路。”
這麼一喊,堪堪和一輛小車擦過的顧聊也醒了大半,連忙往保安亭裡邊挪近了半寸。
她拽拽肩膀上的背包帶,“差點就實現財產自由了。”
“什麼?”羅叔年歲大了,耳朵不靈光,拎著嗓子問她。
沒,就差點不小心訛上錢,順道還不用上班。
不過她沒說話,隻是乖巧地應了聲好咧。
那輛黑色的豪車駛了進去,小區樓下不大,沒有地下停車場,頂多隻能停在小區樓下的停車位。
把車停在下麵,沒被彆人敲車窗搜刮完裡麵的貴重物品都是假的。
顧聊癟了癟嘴,跟羅叔揮揮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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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聊,過來一下。”茶姐朝她招招手。
“嗯,馬上。”
她剛放下包,氣都還沒喘過來,屁股也都還沒碰到凳子,就被茶姐叫了去。
路過茶水間時,茶姐舉著個保溫杯擋住嘴巴,悄咪咪地拉過她的肩膀,貼著她耳朵說道,“顧聊,小王叫你去,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看著辦啊。”
“小王?”
茶姐才反應過來這小丫頭還不知道,“哦,你休假回老家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們換老板了,老王的兒子,小王!”
新老板:“……”
顧聊簡直一頭霧水,迷迷糊糊地應了。
“待會兒見到新老板記得機靈點,老板說一,一定不能說二,老板叫你往東……”
顧聊認認真真地低頭受教,一臉天真,“我不能往西?”
茶姐忍不住笑了,點著她的頭說,“不對,這時候你應該先發製人,把主動權抓在手裡,跟他說,知道了老板,我會好好乾的。”
“嗯呢”顧聊點頭如搗蒜,就差拿小本本記上了。
“好了,去吧。”
今天差點遲到的顧聊心裡對茶姐可謂是感激流淚,所以她殷勤地給她倒滿了一大杯熱水。
剛剛上完一次廁所,並且想來茶水間找吃的茶姐,看著滿滿當當的熱水沉默半響。
她喝了半口,差點沒燙死。這孩子,連巴結都不會巴結人。
茶姐隻好大著舌頭說,“去、去吧。”
顧聊心事重重地走了。
茶姐是公司的老油條,是跟著她們現今老板父親那代一起的元老,聽說在引航工作了十年。前老板兩個月前就卸了任,緊接著就由他兒子當了差。
聽說是從國外渡過金回來的,對此茶姐激動了好幾天,結果一看,一個毛頭小子。
茶姐看誰都不服,脾氣火爆,最看不慣那些貪吃懶做的新人,一般對那些初出茅廬又自命清高的新人沒什麼好臉色。
一開始連帶著老板兒子都不怎麼看得上,後來還是老頭子call了個電話過來,茶姐才勉強沒擺譜。
不過她唯獨對顧聊很不一樣,見麵就是聊聊、聊聊這麼叫。彆人還以為這個新人是走後門進來的。
顧聊一開始聽見同事們議論時還嚇了一跳,走後門?她哪有那麼大的臉。應屆生工作不好找,況且她的本專業又冷又硬,沒在家蹲著發黴都算好的了。
顧聊看著靜,還好說話,又不會糊弄人,時間久了,大家便問她是不是走流程上來的。
“哪有什麼後門,我要有後門每天還坐一個小時的地鐵啊。”顧聊抱著一遝要打印的報表自嘲。
顧聊每天都是踩著點來,趕著點走的,實在不像什麼會走後門的人。
同事們不疑有他,都笑著調侃她,你這麼好看,以後肯定會找到一個很有錢的男朋友的啦。
顧聊沒說話,笑著緩場。
後來大家慢慢熟絡,也就不再開她這個玩笑,隻是會偶爾開玩笑說,小顧你可要加油,要不然公司得裁掉你。
每次她都被嚇得夠嗆,拿報表的手的攥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