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穿書了,還成了書裡死得最慘的女配——宋文,字韶章。
在現代時她隻是看完小說睡著了,再醒來就已經在一個女人的懷裡,而且自己這具身體,竟才兩個月大!這些天耳濡目染,通過他們的對話,她便猜出自己的身份,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
“文兒真是一點也不哭鬨,比彆人家的都要省心。”
宋文麵前說話的娘子,是她的母親梁紅玉,因為她人已過中年,麵容暮色蒼顏,宋文出生後,她和宋世忠沒少受街裡親訪誹附,說是老來得女不信,偏信她是外室生的野種。
小蝶十分關注宋文,聽梁紅玉這麼一說,目光更是黏在她身上:“文姐兒自生下來就沒怎麼哭過,長大肯定是個文靜的姑娘。”
宋文這點可就不讚同了,她隻是不愛哭而已。隨即伸出小胖爪子,在空中胡亂揮拳表示抗議。
梁紅玉哄抱著宋文,笑的皺紋更深,“喲,說她她還不樂意了呢,文姐兒雖然還小,但還是能聽懂我們說話的。我呀可不在乎文兒長大是淑女還是烈女的,隻要她平安喜樂就好,你說是不是呀文兒?”
宋文因為還沒學會說話,就隻得繼續揮舞手臂附和著,還得是她娘了解她。
小蝶掃完了地,便就守在梁紅玉身邊,跟著逗弄她懷裡的肉團子,“娘子,文姐兒還沒取好名字嗎?”
梁紅玉道:“官人去求了知州大人出主意,他寫在紙上被我收好放起來了。我和官人都是兵魯子,識不得幾個好字,還真怕起了個難聽的名字,文兒會不喜歡。”
梁紅玉從後院隻翻找了一會兒,出來時便拿著一張保存完好,沒有一絲褶皺的宣紙,她朝前院走去,搬了凳子坐下,院外因著天氣好,又亮堂。
他家的老宅不大,牆上的瓦片倒是壘的很高,後院也隻有三間屋子,前院也一樣空蕩蕩的,除了一顆形容枯槁的柳樹,一個大理石桌,再無其他物什,總之就是很窮。
“你且坐下,我給你看。”梁紅玉揚揚下巴,示意小蝶坐她旁邊。
她一隻手緊抱著宋文的繈褓,另一隻手將紙放好,小蝶幫著平攤在石桌上,‘韶章’二字映入了眼簾。
“娘子,這是...”
梁紅玉道:“知州大人提的字,也是文姐兒的名!”
小蝶越看越歡喜,一個字一個字的念,“韶...章...”
梁紅玉點頭,也高興得很,“正是這麼念的!賀大人從前科考,可是同進士出身,字寫的也相當的好。他說讀書淵博的女子也可取字,所以給宋文取了字,名叫韶章。”
小蝶心細,瞥見宋文表情呆滯,以為她家文姐兒喜歡呢,“娘子您瞧,姑娘高興的眼睛都直了。”
她把紙拿近了些,在宋文的小臉前麵晃。
宋文看著麵前字跡硬挺,龍飛鳳舞的韶章二字,像是嘲笑她多舛的命運一樣,小蝶隻當她是高興,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
宋韶章可是原著裡死的最慘的女配,她有什麼可高興的!
宋韶章,可謂女二作死界的代表,三番五次陷害女主白姻畫不說,還總是調撥男女主之間的感情,最後遭人厭棄,男主一刀結果了她。
宋文感歎命運悲苦,但好在父母恩愛,親人和藹,日子就這樣平淡的過下去,隆興九年,宋文很快便到了十四歲。
她逐漸適應了這幅小身體,以及習慣家中的貧瘠。書裡沒記錄宋韶章幼時有這麼一段苦經曆,也沒記錄宋家早先被外放北州,過了十幾年窮苦日子。而小說裡故事的開始,宋世忠已是樞密院的大管事。
宋文也一直覺得,這宋韶章是被家裡錦衣玉食,萬般榮寵給慣壞的,所以跋扈蠻橫;可後來也才想明白,就因為童年悲苦,宋氏夫婦對她心有愧疚,所以到後來宋韶章犯下怎樣的滔天大禍,他們都給她擦屁股。
但她不傻,還似原主那樣重蹈覆轍,給人使絆子,討人嫌。她隻想離主角們遠一些,待劇情結束,自己和家人安穩的度過餘生。
宋文望著落下的殘陽,空中的蒼藍被火紅染得發黑。天色不早了。
宋世忠當年因連坐之罪,被流放到了家鄉北州,從前可是戰場上英勇善戰的將軍,現如今卻在碼頭做活,知命之年卻每日早起晚歸,支撐家裡生計;母親也為了補貼家用,常去遠在城西的李家裁縫鋪做針線活。
至於小蝶,宋文也問過她是什麼時候入的宋府,她卻支支吾吾的說,她從小就跟著梁紅玉了,她道因為宋家待自己極好,她又是個念主,忠心的人,所以即便梁紅玉撕了奴契,她還願意在宋家服侍。
但文中卻沒有詳細記載小蝶的身份,隻是輕飄飄帶過了一句,‘小蝶是宋韶章的貼身女使,為人和善,時常勸誡宋韶章要真誠友善,不可胡作非為。’
“小蝶姐姐,爹爹今天何時能回家?”
宋文年紀不大,模樣昳麗嬌淑,即便是娃娃般粉嫩瓷實的小臉蛋,也能瞧出未來的天人之姿。
院裡的小蝶正在晾曬,抬頭看了看陰翳的天色,便繼續手裡的活,“姑娘不用擔心,這個時辰若是主君未歸,應當是在碼頭歇下,不回來了。”
“那...娘在裁縫鋪,也該快回來了吧。”宋文坐在宋世忠特地為她添置的席塌上,拄著腦袋發呆。
“正是呢...但最近針線活多得很。姑娘在院裡且先等等,玩一會兒的功夫娘子就回了。”
“好吧...”宋文有點失落。
小蝶看破她的心思,甩了甩手上冰冷的水,輕輕拿了一塊兒糕點給她吃,“姑娘這是想練功了,難得能有女兒家的,像姐兒這般喜愛呢。”
宋文被拆穿,聳聳肩吃起了小蝶遞的酥餅。她有什麼壞心思,隻是想學些輕功防身罷了。
她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幾年,對梁紅玉和宋世忠是真心相待。她歡喜現在平淡的生活,家人又和諧美滿,畢竟在現代,她都沒有親人。
小蝶拿好漿洗好的衣服,要送去南安路的人家去,但她又不放心文姐兒自己一個人在家裡,便蹲下來詢問宋文要不要同她一起去,小蝶為了能補貼家用不得不四處求活,也隻有個彆幾個心善的願意接她的活,肯讓她漿洗衣物,給些銀錢。
宋文有點犯懶,想了想還是拒絕,“還是算了,去了你還得看顧我,我就在家裡等你。”
好在南安路離宋宅隻有一兩裡遠,“也罷,奴婢很快就回來,姑娘千萬彆貪玩跑出去,待在屋子歇著好嗎?”
宋文懂事的點點頭,笑道,“放心吧,我就在家裡睡懶覺,不出去。”
隨後她送著小蝶出們,小蝶即使憂心忡忡,也不得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將大門關嚴實,落了鎖。
隻剩宋文一個人,她無事便在院子裡把宋世忠的手刀擦了擦,又把小蝶漿洗衣物的木盆和手槌衝洗乾淨放好。歇了一會兒,待得無聊剛想回去安睡,正要回屋,腦袋上被砸了個小石子。她慣性地看向牆外。
下一秒大顆大顆的石子如排山倒海砸在院子裡,她緊躲也來不及,一塊不偏不倚,正中她的眉心,一道血印洇了出來,扔過來的石子,遠到把後院屋頂的瓦片也被砸碎了。
“朝遠了砸!能砸到屋頂的我另有賞錢!”院外響起那熟悉的嗓音。三三兩兩的夥伴附和答應,接著就是一波石子砸來。
這幫小兔崽子,又來?
可一會兒工夫,院子裡目光所能及的瓦片,一地支離破碎。好好的屋簷被屋外的幫猢猻破壞了。
當初宋文日夜耕耘,好不容易養活了院子裡的柳樹,可枝繁葉大生的高壯卻歪斜,得須架子支撐著生長,宋懷忠不忍砍下樹枝叫宋文傷心,便壘補了三四天的磚瓦,使得牆壁更雄高,撐起了那片想伸出探天地的幼芽枝頭。
宋文雖在牆內,但也能聽清聲音猜到始作俑者。還能是誰會破壞宋家這處不起眼的小宅子?定是知縣的兒子張玨民乾的。
當年宋世忠從臨京流放北州,老宅卻被當地的知縣強占去,養了他的外室,還是知州賀大人明察秋毫,據理力爭將宅院還給了宋家,結果知縣的外室,也就是張玨民的娘親李氏無處可去,知縣迫不得已把她接回了本家,誰料她耐不住後宅爭鬥,被本家的正室大娘子王氏活活折磨死了。
雖然宋文知道這件事後也覺得張玨民可憐,可這應該怪他爹才對,怪他家的正室大娘子,怎麼能怪無辜的宋家?
宋文氣的想出門揍小屁孩兒們一頓!
牆外的人幸災樂禍,根本不怕惹上事端,半晌不見院內聲響,張玨民踩碎落在地上的瓦片,悠哉道:“哎呀,莫不是被打怕了,連聲兒都不敢出?”
宋文本不想扯脖子和他喊,畢竟他是知縣的公子,而自己不過被貶庶民的女兒。可一想到宋懷忠看見他也得傾腰給他行禮,宋文就覺得憋氣。
她捂著頭上的傷口,忍耐回應,“張公子,請你看清楚,這是宋家的宅子,公子三番五次的破壞我家宅院,這次還砸壞了屋頂,若非隻有我去請知州大人你才肯罷休?”
宋文嬌滴滴的糯音根本造不成威脅,還換來張玨民一聲冷哼,他和同伴眼神交流,幾人從身上挎的布兜裡掏出了鵝卵石,靜靜攥住,蓄勢待發。
“你還賊喊捉賊?我這是為民除害!方圓十裡,誰不知道你們宋家是禍國殃民的罪臣?況且因為你們這個破宅子...我萬不能消氣!”
當時張玨民已經四五歲,能記事的年紀,自從失恃後,他便心中有怨,把這團火悉數怪在宋家的頭上。常壞宋家的事,還從知縣父親那裡得到的秘聞散播出去,四處謠言宋家是賣國賊。
傳謠使得宋世忠懷才不遇,無人敢用,這還不夠,三天兩頭來找麻煩,往她家宅子裡扔石子,幼稚至極。
張玨民抽了一口冷氣,沒多說話,點頭示意了同伴。今天他就要給他小娘出這口惡氣!
“都給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