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住處和客房挨著的,很近。
不遠處就是三清天尊所在的三清殿。
雲歡說想過去看看,白韻有氣無力地揮揮手,“你去吧,我上次去過了,待會晚一點再去,我這會隻想睡覺。”
雲歡點點頭,自己去了。
果然,她在那裡看見了清山。
他似乎是在抄寫什麼經書,很認真的樣子,紙張鋪在大大的桌子上。
聽見她進來的聲響,他也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自顧自地抄寫著。
雲歡眨眼看了一會,徑直走到三清天尊麵前。
拿過一旁的香,左手拿住香柄,右手覆著,點燃後,舉過耳,與額齊平,在團蒲上跪下。
那一刻,她的心很平靜,鼻息間是焚香的味道。
祈求什麼呢?
她一瞬間內心很紛雜,祈求的東西好像很多,好像也不多。
香插好後,雲歡沒有立即離開,她在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清山身上許久,然後才走出三清殿。
一步一步走出三清殿時雲歡在想。
如今的他仍舊平穩安靜,還是喜歡獨來獨往,不愛笑。
其實他的模樣在她的記憶裡已經斑駁得似模糊的泡影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好似能透過現在這張臉看見從前的他,並分辨出來。
眉眼依舊俊朗,少了一絲陰鬱,多了一點澄然。
似乎這些歲月把他身上那點陰霾都輕輕拂去了。
雲歡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下午六點了。
天還沒黑,隻是開始變紅。
她從客房裡一出來,抬頭就看見了金燦燦的雲霞。
山上的落日與在城市裡看見的落日特彆不同,鳥鳴猴啼,夕陽如血般紅,薄薄的霧從樹林深處升起。
雲歡在道觀的石門前坐了下來,雙腿有些酸軟,她抬手捶了捶。
然後問自己,雲歡,你多大了?
又在心裡回答,二十五了。
原來,已經十年了。
多難想象啊,如果在以前,她根本不信自己會對一個人念念不忘十年。
可這些年她隻是偶爾想起他啊,卻還是不知不覺中,喜歡了他十年。
這十年裡,她在乾什麼呢?
為學業,為工作,為一些家庭瑣事煩惱。
和朋友出去玩,每每難逃情感問題,總不可避免的提起她,她隻是笑笑說選擇自由。
其實她也說不清楚心裡到底有幾分是為他還留著,但她沒有細想,於是,就這樣過了那麼久。
為什麼啊?
她突然覺得很迷茫,說不清的迷茫。
她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哪怕是高考,大學畢業,她隻是找了個好像還不錯,能夠養活自己的專業和工作,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怎麼感覺你來這山上後就特彆不高興,話都少了。”
白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後,在她身旁坐下,手落在她肩膀上,這樣道。
雲歡笑笑。
“有嗎?可能是累了,我腿現在都還有些酸痛。”
“明天可能更痛。”白韻歎了口氣。
“小歡,你是不是認識清山道長啊。”白韻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雲歡不高興好像和清山道長有關。
雲歡沒有回答,隻是問拿著鋤頭走了出來的清念。
“清念,平常你們吃東西是要下山去買嗎?”
“沒有,我們都是自己在後山那裡種了菜,每個月會下一次山去買一些生活用品,有時一些師兄弟也會上來看我們,給我們帶一些東西。”
清念指著道觀後麵遠處的那片深山。
雲歡回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樹和叢很擁擠,即便此時陽光灑落,也隻有星星點點透過葉的罅隙金子一樣掉下。
晚上時,天空忽而霹靂幾聲,接著就下起了雨。
雲歡睡不著,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
於是,她披著外套起身,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輕輕闔上門,她轉過身,就模糊看見了一旁也立著一個身影。
有一瞬她被嚇到了,但很快,認出那是清山。
庭院裡很安靜。
雨打枇杷,竹影蕭蕭,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的為他們留出了一方天地。
雨水順著小水渠流進暗道。
雲歡裹緊了衣服,往他那挪了兩步,抬頭看雨落。
“陳清綏……”
“你還記得我嗎?”問這話時,雲歡的聲線裡帶著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聲音很低很輕,和雨聲鑲嵌在一起似的。
良久,她都沒聽到回應,抬頭望去,隻見他隻是靜靜看著她。
爾後,許久許久,雲歡才聽到他問:“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