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樹……?”仲茵一點一點掰開執事緊緊握起的手指,揪著他衣擺猶豫了一下,笨拙討好地抱住他,“你在難過嗎,還是生氣?不要這樣了,要哭哭嗎?我陪你吧,好嗎?”
她能感受到阿樹埋首在她頸間,滾燙的液體兵分兩路洇濕她的衣服,阿樹像尋家許久的狗狗一樣嗚咽著,環著她的腰一瞬間就崩潰了。
那種委屈,怎麼說呢?仲茵輕拍他顫抖的脊背,或許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忘了和他好好道彆吧。
——在離開不快樂的世界以前,忘了那些,等不到那些希望她快快樂樂的,愛她的人。
仲茵和她的親哥仲擇期並不相熟,阿樹完全占據了仲茵心裡屬於哥哥的地位以及更多,仲擇期在她這裡一下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她的腦袋好像出了點問題,所以很努力地讓自己無視了許多人,這其中便包括了仲擇期。
同樣隱隱約約的,她感覺到仲擇期和她也是一樣的,喬蓄冰,爸爸媽媽逝去戰友的女兒,同樣也完全占據了仲擇期心裡屬於妹妹的地位,至於有沒有更多,仲茵並不清楚,一來她腦袋有問題,二來她不是仲擇期肚子裡的蛔蟲,她連自己的都搞不清楚,而阿樹是她唯一清楚的,阿樹也同樣了解她。
比如說她早晨不愛吃白粥,會吐的,但是在王家村每天早上都喝白粥,被拐去的女娃是不配有配菜的,一碗半涼的白粥她可以磨蹭吃到中午,變成冷冷的午飯,七年的時間循環往複,也夠她養成胃病了。
有胃病的人飽得快餓得也快。她胃痛了七年,沒人疼沒人愛了七年,即便餓的暈厥過去,在旁人眼中也隻是昏睡,畢竟沒人會給她吃夜宵,沒人在意冷掉的白粥會不會刺激她的腸胃,太陽升起落下了約莫兩千五百六十九次,抽搐、痙攣成了習慣,對辣味敏感的人對疼痛感到麻木。
隻有麻木變成死水從口腔噴湧而出,閉眼不看的人才會停止失明。但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那些深深愛著她的人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仲茵今年十四歲,還有兩天就要過十四周的生日,當倒計時搖搖擺擺快要隻剩一天時,她揉揉胃,一碗熱騰騰的清湯麵端了上來。阿樹把碗放下後便站在她身後,媽媽撚著她的手腕反複摩挲,聲線不算太穩:“乖寶啊我們吃點,吃點,啊?熱乎乎,暖和和睡覺,啊?”
那碗清湯麵,是媽媽家鄉的味道,是許多許多年前的許多個早上,仲茵百吃不膩的早飯。
小草啊,小草,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