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警官是個好人,我也想做個好人,但是不行啊,我害怕,我受不了小草再出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了。
柳警官,柳警官,阿樹娘不是好人,她生的種也不會是好人,柳警官,小草就在鐵棺材裡柳警官。
小草,我們合葬吧。
小姐剛被接回來時,瘦瘦小小,灰頭土臉,她血緣上的兄長暗地裡蹙了蹙眉,不動聲色將仲家的養女往身後攏攏,但仲父仲母可不是這個態度,仲夫人一看見小姐這副模樣眼淚便落了下來,仲先生彆過臉好半天才說話,免不了帶些鼻音:“回來了,茵茵啊,回家了,啊?”
小姐訥訥地,伸出手想擦拭夫人臉上的淚痕,然餘光卻瞥見自己粗糙的小手,表情空白一瞬,手慢慢縮了回去,但被仲夫人當場截胡,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邊又是一陣落淚:“茵茵啊,我的茵茵,受了好大的苦啊……”
小姐扯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她低頭,不去看仲夫人梨花帶雨的臉,卻看見自己破破的帆布鞋與噌光瓦亮的瓷磚地,空閒的手撓撓頭,帆布鞋沉默的尖對尖玩起了內八。
——這便是我要照顧的小姐。
我是和仲家養女同一天領回來的小孩,但不同的是,養女是以故友遺孤的身份進入這個家庭,我是為了給小姐集福而從孤兒院拎回來的小孩。夫人思念小姐時,我與養女站在她身側和她一同觀看那滿是小姐的相冊,相片中的她笑著笑著就笑到了七歲,然後突兀地停在七歲,我的心被死死揪起,那個仿佛存在於舊日的靈魂總是聲嘶力竭地質問我為什麼又晚了一步。
我比誰都努力去找小姐,她是我活下去的意義,儘管我們從未見過麵,可在王家村找到被毒打的小姐的那一刻,倒懸的心終於歸位,同時怒火也把我燒的稀碎,如果不是同行的司機保鏢竭力攔住了我,或許餘生我都得在監獄裡待著吧。小姐會來看我嗎?
其實小姐不來看我也沒關係,隻要是小姐想要的,希望我做的,我都會去做,無論結果好壞,或者說,我隻在意小姐。
老實說,我對先生夫人有些不滿,他們太急了,急到我都來不及帶小姐去置辦衣裝,但我也理解,而且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從長遠角度上來看。我的腦子裡充斥著無數念頭,矛盾而複雜。即使先生夫人再怎麼著急,隻需得一句“小姐應該漂漂亮亮迎接新生活”便可以耐得住寂寞,在家裡惶惶等待,但我並沒有這麼說,他們要親眼目睹,不是通過照片,不是通過任何,他們要親眼目睹自己嬌寵到七歲的女兒在此後七年裡局促成了什麼模樣,從而毫不猶豫,加大力度地去縱容她,但這同時也會令小姐難過,愧疚感深深傷害著那些愛她的人,她認為這份愧疚感因她而起,她感到抱歉,到這是不應該的,小姐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拐走她的人,錯的是那些買賣人口的人,錯的是我。
如果不是那個不長心的畜生,我何須讓小姐這麼難過呢。
吃裡扒外的東西,偏幫著外人妄圖占據小姐離開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