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江水如華,奔湧向前的……(1 / 2)

寧疆 浮光槐序 3071 字 10個月前

江水如華,奔湧向前的時候仿佛所有的恩怨都消散了。

隻是水花翻騰出的腥臭味使這片長久以來未曾受過神明庇佑的廣袤土地更添悲涼,這是被遺棄的,不被重視的寧疆,寧疆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寧疆的王,叫鶻格。他是一位年輕的統治者。

6歲那年,他的父親被母親用一根細細的琴弦殺害,在他起夜的時候。

他看到父親無助漲紅的臉,細密的汗珠敲在瓦楞石鋪就的地板上,咚,咚,咚。鶻格覺得那聲音真響,和打雷一樣。炙熱的汗水和父親同樣炙熱尊貴的血液一同淌到磚縫裡……

他的父親失去了王座上的威嚴,卑微請求著王後的憐憫。鶻格覺得那時候,他的父親就像馬廄裡的牲口,隻剩下□□和橫飛的唾液,腥臭味讓他作嘔。他想離開。

幸運的是,沒有人發現他——除了守在殿外的寰明將軍。

寰明將軍不會在深夜帶著那麼多兵到他父親寢殿來,他不知道。他隻是想,要是他沒有偷偷溜到父親寢殿去就好了,如果他乖乖聽琉玉姑姑的話就好了。

他這樣想著。

寰明是個高大的男子,鶻格喜歡他,像寧疆所有年輕的男孩一樣,鶻格也想成為像他一樣的英雄。

可那天鶻格第一次在寰明臉上看到如此錯愕的表情,仿佛走出來的不是一個6歲的孩童,而是陰間的惡鬼。那表情轉瞬即逝了,寰明還是那個發著聖光的年輕將軍。寰明對鶻格笑,伸手對他說:“殿下,過來。”

“寰明在。”

漫天的火光中,鶻格隻看見那雙骨骼分明的大手,在他懵怔無措裡伸過來,他記得寰明身上冰冷鐵寒的甲,和裹在頭盔裡散發著濕熱氣息的麵龐。

他必是來救我的,在昏迷的最後一刻,鶻格想。

鶻格醒在第二天,寧疆特有的風沙和慘淡的天光,與往日沒有不同。他成為了寧疆的新王,在他六歲那年。

琉玉扶他起來時,他沒有吵鬨。在一片寂靜中嘈雜著,他被推出去,大臣們跪成一片,風沙將泥土裹在他們經年的朝服上,散發著濃烈的鐵鏽味。他們喊著,拜見吾王。

推肩擦踵中,鶻格在極小的餘光裡看見了寰明。

那位年輕的將軍單膝跪地,鶻格聽見了寰明的唇語,他說:“吾王。”

……

鶻格再沒見過母親。寰明說,她去了江南。父親議政時,母親偷偷和他講了許多江南的故事。母親說,江南有一條船,那是她曾經住的地方,船上的姑娘們會跳舞,母親就彈琴給她們伴奏。

那把琴後來在寧疆,母親也是。

鶻格沒能學到保疆衛土的本領,卻因為成為了寧疆的王而在日複一日枯燥的政務中與寰明有了更多的見麵機會。不是在廣袤開闊的練兵場,而是沉悶肅殺的政殿。有時兩三天見一次,有時半年,最長的一次,寰明離開了三年,再回來時,鶻格幾乎不認識他。

貧窮積弱的王朝沒有向外擴張的意氣,反而在尾大不掉的腐朽製度裡墜入深淵。因為知道自己力量的渺小,因為弄權者要保全手中的權力,所以連一點點向上的希望都自己扼殺掉,大臣們隨意指摘著寧疆種種弊端,仿佛要在針砭時弊中杜鵑啼血;然而在寰明再一次提出改革時又緘默不語,成了會動的石頭。

寧疆就好像一座被蛀蟲蛀空的大廈,在風雨飄搖中朝不保夕。

寧疆準禾十一年,鶻格十七歲。寰明在準禾八年往寧疆與衛土邊境戍守,以禦進攻。寰明走時春寒,再回來已入了夏。

鶻格在政殿批寧南的折子。

寧疆雖缺水,瓜果蔬菜難以種植,鐵礦卻有許多,多少年來,寧疆都依靠鐵礦的進出維係王朝。寧南在折子裡說,岷地處南,雨水充沛,寧疆之需,如瓜果,樹種,絲綢,瓷器之屬,俱有之,以鐵石與其互市或可補寧疆之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