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你和程子建住在宿舍的二樓,每日仍舊要爬長長的一段樓梯,每日仍舊不忘問候一遍杜衡中學的母親。
那個時候你對程子建的愛還沒有到現在的這種地步,對他更多的是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是一個看了很久的二次元人物,隻出現在紙上,或是言語中的人物。突然的某一天出現在你的眼前,就那麼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你的眼前,能夠看得見,也能夠摸得著。甚至於說,他可能還對你有一些想法。
早上大約六點一二十的時候,你走下了樓梯。出了男生宿舍便是去教學樓的緩坡,坡上同現在一樣沒有什麼人。那天是秋冬季節的一天,具體是哪個季節你不記得了,當然這也不重要。
你隻知道那天的風很大,那個季節每一天的風都很大。風吹的宿舍後麵儲水罐上蓋的鐵皮咣啷作響,你裹緊了衣服。天,在你的印象中是暖黃色的,其實是黑的、昏暗的。秋冬季節太陽直射南回歸線,此時的北半球晝短夜長。坡上唯一的光亮源自於女生宿舍外麵的那盞小小的路燈,那路燈的光是白色的。
為什麼你會覺得天是暖黃色的,大概是因為前一天晚上的緣故。那晚大家睡得都晚,聚在一盞小小的台燈下嗑瓜子聊天。聊的是什麼不記得了,畢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和每一個男生宿舍聊的話題都大差不差。那盞台燈放出的便是暖黃色的光,那個夜晚你都沉寂在暖黃色的燈光中。
你走完緩坡的一半之後,人才漸漸多了起來,你走得不是很快,不時有人超過你。你覺得一路上,人們就是從一方溫暖之處移向另一方溫暖之處,沒有例外。
教室之中有比你還早到的人,基本都是走讀生。你走到了位置上,首先拿起杯子打了一杯冷水。一杯冷水下肚,你感到清爽了許多,困意也消解了大半。
說起這個杯子,它十分的醜陋,完全不在你的審美範圍之內。可是你不舍得擱置它,任由它在櫃子裡吃灰。為什麼,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個杯子是你和程子建出去玩時,他親手做來送給你的。所以就算這個杯子再醜,再怎麼不符合你的審美,你也不會讓他在櫃子之中不見天日,默默吃灰。你記得(你終於記得一些東西了,真是可喜可賀。),在他送了你這個醜杯子之後,你也回贈了他一個自己作的碟子。在碟子上麵,你還特意寫了一句詩,是溫庭筠的《新添聲楊柳枝其二》的末一句: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碟子是素雅的白色,你除了寫了一句詩,還在上麵畫了一顆小小的紅豆。你當然知道此紅豆非彼紅豆,但深陷於愛情中的人是不知所謂的。心機的你還在碟子的正中鑲嵌了一顆紅豆,隻是不知是熱脹冷縮還是彆的什麼原因,那顆紅豆總是掉下來。你想現在他是否還收著那個碟子,亦或者是早已丟掉了。
當然,這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Really?
真的嗎?
我的位置在靠窗的那邊,雨突的一下便下大了,措不及防。大顆大顆的水珠毫無征兆地砸在水泥地板上,連續不斷的聲音就像是水泥地在哀嚎一樣。當然,也有可能是水泥地板在歡欣地放聲大叫,畢竟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透過紗窗看出去,天依舊是暗的,隱約能夠看到那顆生長在緩坡下女生宿舍院子中的水杉。水杉的大半部分都被高一和高二的那棟教學樓擋住,隻露出頂部的細小尖端和那個巨大不知道是什麼鳥類的鳥巢。從高一如入學起,我們便開始猜測那時什麼鳥類的鳥巢。起初沒有幾個人知道在這棵樹上有一個巨大的鳥巢,直到到了秋冬季節的時候,水杉的葉子變得鏽紅,葉片逐漸掉落,鳥巢才會漸漸顯現出它完整的樣子。